遇見王 瀝 川 小說

剧情简介:

《遇见王沥川》是由作者施定柔编写的一部都市言情小说,目前已完结,主角是王沥川、谢小秋,小说的故事主要讲述了来自瑞士的华裔建筑师王沥川与来自云南小镇的大学生谢小秋从相爱、分离到重聚,一次次生死相依的爱情故事。谢小秋在咖啡馆打工之时,邂逅归国建筑设计师王沥川,志同道合的两人迅速确立了恋人关系。正当两人热恋之时,沥川突然不辞而别,此后小秋一直做着爱的囚徒。沥川弃小秋而去之谜,啃噬着小秋的心。她不明白浓烈的爱情怎会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她等待着沥川归来给她一个答案。六年后,两人再一次邂逅,而一路坚守着这份爱情的小秋却开始在进退之间犹豫。北京,云南,苏黎世……与沥川和小秋共同走过一段飙泪旅程,亲历一场与生命博弈的爱情拉锯战。

内容导读:

沥川说,我刚晕倒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装的,打算让江横溪把我送到他的汽车上,然后按原定计划溜之大吉。不料一摸我的脉搏不对,赶紧把我送到休息室,给我喂糖水。那座大楼是高尚住宅区,二楼有好几个诊所。他请了一位医生来看我,问了原因,就说可能是晕血症。通常情况是躺下来,十分钟就好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你都躺了二十分钟了,为什么脸还是那么白?”

我坐起来,哈哈大笑:“我的脸白是因为我涂了粉。我化妆了,知道吗?”

“你皮肤那么好,小小年纪的,化什么妆嘛。”

“成熟和性感,是我毕生的追求。”我大话刚说完,发现他一直凝视着我,一言不发,好像某个言情片里的画面定格。

“小秋,你是神仙、你是活宝、你四处放电、我如临深渊。”他站起来,把大衣递给我:“穿上大衣回家去吧。”

我们一阵风似地回到龙璟花园,进了他的公寓,他把我按在门上,迫不及待地吻我:“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明天有考试,口语和听力。”

“只差一天了,现在准备管用吗?”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我明天下午出差,厦门有个设计方案入围,要竞标。”

“要待多久?”

“三周。”

“哦!”我说,“好不易见一次面,又要走。”

“所以,要争朝夕,是不是?”

沥川说,他的浴室里全是残障设施,正常人进去会以为是进了国民党的刑讯室。其实浴室并非像他说的那样阴暗。里面宽敞舒适,还有一个沙发。只是四处都安装着扶手、支架。地板也铺着防滑材料。然后,有一张小巧的轮椅,一旁的柜子里放满了白色的浴巾。

“能窥浴吗?就五分钟?”我嘻皮笑脸地看着他。

“No.”他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出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我看见沥川坐在沙发上喝啤酒。他站起来问我:“想喝点什么?”

“冰冻啤酒?”

“不行,你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张望了一番:“我给你泡杯奶茶吧?”

“好啊。”我跟他来到厨房,发现厨具是崭新的,一尘不染,显然他极少做饭。

“这电炉你用过吗?”我抚摸着电磁炉光滑的表面,上面不见半滴油迹。

“没有。”

“那为什么要设计一个厨房?干脆不要好啦。”

“的确是个设计错误。”他说,“作为建筑师,我们只愿把心思花在客厅上。”

“其实,我可以在这里炖汤啊。”我说,随手打开厨柜,发现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分类摆放整齐。“下次我买点菜给你炖骨头汤喝吧。清清淡淡的那种。还有鱼头豆腐汤,也挺滋补的。”

“说得我馋了,不如现在就去买菜吧。”他找房门钥匙,“这附近正好有个商场。不远,走着去就可以了。”

沥川说不远,结果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他说的那个商场。没找到骨头,就到鱼市里买了一条鲈鱼。又买了炖汤用的葱和姜,还买了豆腐、西芹和百合,以及一些卤菜。沥川买了他要吃的东西,又叮嘱我多买些半成品的菜,这样我可以专心复习,不必为一顿三餐发愁。结果我又买了火腿,香肠和干菇。

“多买点吃的放着,面包、饮料之类的。我那里还有咖啡和茶,全在冰箱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他抓起来就往购物车里扔。我一看,是豆奶,便扔回货架:“寝室里没冰箱,买多了也是浪费。”

“考试期间你就住在我的公寓里好吗?”他说,“比较安静,你可以专心学习。我在厦门,不会打扰到你。”

“不不不……”我一叠声地说了十个不字,最后又加了三个字:“不方便。”

“嗯,这里离你的学校有点远,不过,我可以叫司机专门送你。”

“你不是一向自己开车吗?”

“我有一个司机,不过我喜欢自己开车,所以他一直很闲。现在正好给他找点儿事干。”他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免了吧!我只有在寝室里才自在。考试很关键,你总不想让我复习的时候不自在吧。”

沥川有一点好,对我来说特别受用:他从不勉强我。

“好吧,随你。”他淡笑,不再坚持。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买了一大堆吃的。我提两包,沥川提两包,坐出租回来。

在龙璟花园大厅的门口,我们碰到了纪桓。

“嗨,沥川,小谢!”

“嗨!”我有点不好意思。沥川牵着我的手不放,一副甜甜蜜蜜的情侣状。

纪桓心知肚明地笑了:“沥川,病了也不和谢小姐汇报,害人家在这里苦苦等你三个小时。”

“是吗?”沥川歉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头看自己的脚。

“我一定好好认罪。”沥川说。

我们回到公寓,像模像样地一人穿了一条围裙,沥川杀鱼我炖汤,沥川切菜我炒菜。我一直以为沥川是公子哥儿,想不到他做起这些活儿又快又好,简直是训练有素。沥川说,虽然他家不缺钱,但他和他哥上大学都是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很少向家里要支助。

“当然,我爸付了我们学习最贵那部分钱,学费。”

我看见他在剖洋葱。我说:“菜已经很多了,别切了。”

“你给我做好喝的汤,我也给你做一种好喝的汤。”他去洗蛤蜊,“ClamChowder(蛤蜊汤),喝过吗?”

我一头雾水:“没有,听都没听过。”

“这汤我从小爱喝,菜谱还是我外婆传给我的呢。”

“那你教我,好不好?”我挤到他身边,仔细看他洗蛤蜊。

“不教。这是秘方,专门讨好心上人用的。”他将锅加热,放上牛油,哧地一声,将一小碗洋葱粒倒进去翻炒。之后他又放鸡汤、放全脂奶、放土豆粒、放蛤蜊,慢慢熬。

炖好了鱼,我炒了两个小菜,将卤菜分成四碟,我喝他的ClamChowder,他喝我的鲈鱼汤,我们喝了很多啤酒。

那天晚上,我偎依在沥川的怀里睡得很早。沥川的床上堆了不少枕头。他说他习惯用右侧睡觉,如果翻一个身到左边,就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坑里。所以他需要枕头垫腰。他用法语给我读《追忆似水年华》,还没读过一页,我就睡着了。

次日沥川开车送我去学校,我们在校门口吻别。沥川说我面色红润、精力充沛、斗志昂扬,也许是鲈鱼、蛤蜊起到的作用吧!

“祝你好运!”

“祝你中标!”

我的口语和听力本是强项,自我感觉考得不错。但与训练有素、家学渊博的冯静儿相比就很难说。期中考试之后,寝室里有一股竞争的气氛,人人默默地为着奖学金努力,不再互相通报成绩。原本对分数锱珠必较的我,心中又多出了一个重要的牵挂:沥川。我每时每刻都强烈地思念着他。

中午我考试回来想去打开水,发现开水瓶已经满了。

“修岳替你打的。”安安说。

“修岳?在哪?我要谢他!”

“刚出去,你没碰到?”

我赶紧追下去,在楼下见到修岳向他致谢。他说不客气。

“你看了我给你买的书吗?”

“还……没呢。最近都在准备考试没时间。我想我会很喜欢这个小说的。对了,为什么书名要叫《月亮和六便士》?”

“人人都想要天上的月亮,就是看不见自己脚边的一枚六便士硬币。”

我惶恐,觉得他话中有话、意在讥讽。然后又安慰自己,沥川只有一条腿,走路需要手杖。惨不忍睹。总之,沥川绝对不是月亮。而修岳倒是相貌端正、仪表堂堂,走在路上很像唱义勇军进行曲的爱国青年。他外语过了六级,位列研究生保送名单;他成绩拔尖,得过我和冯静儿艳羡的所有奖学金;他是学生干部,校长的得意弟子……总之,修岳也绝对不是六便士。

结论,我要沥川,不要修岳。

坚定了信念,我便铁了心地对修岳说:“谢谢你总帮替我提水,以后请不要再提了。”

他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嗫嚅:“我……反正每天都要替自己提水,多替你提两瓶……并不麻烦呀。”

“请不要再替我提水了。”说这话时,我不得不板起脸,口气也变得冰冷僵硬。我不爱他,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更不能利用他的热情来占便宜。这不是我谢小秋做事的一贯态度。

回到寝室,手机响了,是沥川。

“考得怎样?”

“感觉挺好的。你在哪里?”

“去机场的路上。”

“沥川,你一个人去吗?有人照顾你吗?”我但心他。出差在外,设施不全,这人半夜还要起来喝牛奶。

“怎么是一个人?八个人,全力以赴!明天后天我做两个presentation。你呢,明天干什么?”

“明天考精读,后天考泛读。然后,买车票,回家过年。”

“你的意思是,等我回来就见不到你啦?”他在那边,语气明显地着急了。

“是啊。我有半年没见我爸和我弟了,怪想念的。”

“你光想他们啊,那我呢?”他说,“我到昆明找你去。”沥川对云南的知识仅限于昆明。

“沥川,我的家不在昆明,是在一座大山的背后的小城里。”我说,“你好生开车,过完年我回学校,一下火车马上来找你,总行了吧?”

“过完年?那不是又一个半月过去了?”他沮丧地说。

“王沥川,”我连名带姓地叫他,恶狠狠地说,“现在你知道一个半月有多长了吧!”

我收了线,看见萧蕊从帐子里探出头来:“哎呀,一直以为你失恋呢,原来不是失恋是热恋呀。”

“闭嘴啦。”

“哇,沥川挺大方的,给你买这么好的大衣。”萧蕊对服装有直觉,一直嚷嚷说要改行做服装设计。

那件纯黑的羊绒大衣还是昨天去画展的道具之一。其它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穿回来,就放在沥川的公寓里。就这一件,因为又合身又漂亮又暖和,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便喜滋滋地穿到学校里来了。

“是很好的牌子吗?”我翻了翻大衣的领子,商标上是陌生的外文。

“这是意大利名牌,怎么也得几千块一件吧。”萧蕊老练地说。

“不会啊!”我摇头。我身上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都没有超过五十块的。

“这种店通常不会把价格放在衣服外面,而是放在口袋里。”她说。

记得当时挑衣服,试完了就买了,我没问过价,沥川好像也没杀价。

我掏了掏口袋,里面果然有张卡片,拿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八千八百块。

萧蕊点点头:“我估摸着也是这么多,你算是碰上钻石王老五了!”她摸了摸我的脸,用猫一样敏捷的眼睛盯着我:“嗨,求你一件事儿。下回认得他的朋友,介绍一个给我。或者他们家开派对,你带我去?”

“干脆把沥川介绍给你好了。”我阴阴地笑。

“真的吗?你舍得?”

“休想。”

由施定柔所著的经典言情小说《沥川往事》,改编为电影《遇见王沥川》,又甜又虐哭无数影迷粉丝。主人公王沥川谢小秋,一个是建筑界设计精英,一个是普普通通打工妹,不料二人却擦出爱情的火花。原以为是迎来甜蜜,不曾想恋人王沥川6年而不见,小秋却仍然苦苦等待。再次相遇时,王沥川与谢小秋还能再续前缘吗?

遇见王沥川原著小说精彩阅读:

“那我先给你拜个早年吧,小秋同学。”说完这话,他又翻了一个身,我赶紧在他的腰下塞了一个枕头。他终于睡着了。

沥川一直睡到十点才睁开眼。而我,在他体温下降之后,睡了三个小时。在三个小时中,我胡乱地做梦。次次梦见沥川。这人就睡在我身边,我还要梦见他,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太色了一点。

最后,我完全醒了,一睁眼,看见他已经洗了澡,披着浴衣坐在床上看我。

“梦见什么了,脸笑得跟一团花似地?”他笑眯眯地说,“报告你两个好消息:第一,我的烧完全退了,体温正常,三十七度一。第二,那些大包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就像从来没长过一样。”

还用他来报告,我临睡前已经把他的全身检查了一遍,我坐起来,补充:“第三,你腰上的那两个包还在原处,你还是不可以戴假肢。”

“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轻轻说,“对不起,弄得你一夜没睡。我发誓,我很注意保养,也很注意锻炼,其实很少生病的。”

“我也是。”我得意洋洋的说:“能吃,能喝,能睡,能玩儿,充实幸福地度过每一天。”

吃过早餐,沥川陪我到附近的商场买了换洗的衣服和鞋子。我给姨父姨妈买了她们最爱喝的糯米茶,给豆豆买了玩具,给珠珠姐买了化妆品。沥川将我送到姨父工厂的宿舍区门口,他拿着双拐,跳下车,替我开门。

我拉着他的手不放:“跟我去见姨妈吧,我姨妈比我爸好说话。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说:“下次吧。”

他把我送进大门,站在一棵树下,把我买的那些礼物交给我:“别呆得太久,吃完了饭就溜回来,好不好?我带你逛昆明。”

“哥哥,是我带你逛,还是你带我逛?”

“我带你逛。枉称云南人,到了昆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他说。

我依偎在他怀里,不肯走。

“走吧,早去早回。”他伸手过来,帮我系紧风衣的带子。

“好吧。”我恋恋不舍,依然仰头凝视他的脸。

他垂下头,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推了推我,说:“我觉得,我们好像被围观了。”

我转过头,看见七个人,整整齐齐一排,站在离大门不远处,瞪大眼睛看着我。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拿着一个大菜篮子,里面装着一条大鱼。

那辆奔驰就停在他们旁边。

我举起手,向众人“嗨”了一声:“姨妈!”

昆明号称春城,其实冬天还是很冷,不是北方的那种冷,是湿冷。

我和沥川穿的是一模一样的衣服:灰色高领毛衣,牛仔裤,旅游鞋,外套一件深蓝色的风衣。沥川说,这种打扮,走到路上,一看就是一对情侣。其实,除去手中那根无法离开的手杖,沥川穿任何衣服都像香水广告的模特。而我,走在大街上,对着玻璃孤芳自赏,自诩有两分姿色,和沥川的相比,就太普通了。我都不大好意思和他走在一起。

因为担心过敏会引起皮肤感染,沥川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没有戴假肢。他在自己的blackberry上计划了我们一天的日程:早上去官渡古镇吃小锅米线,购物,从姨妈家回来去大观楼,莲花公园,有力气的话爬一下西山。晚上去金马坊,到驼峰酒吧喝酒,去LDW吃米线。沥川的一大特色是,他每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一个“To do list(今日要事)”,并时时检查他的各种计划:周计划、月计划、年计划、五年计划,自认为是个很会安排时间的人。

沥川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学中文喜欢偷懒。比如在路上,如果看见什么招牌是英文的,哪怕是拼音,他就不记中文了。我问他,什么是LDW?

“老滇味啊!”他得意,觉得比我更云南。我晕。

我姨妈捧着大菜篮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姨父只是莫衷一是地笑笑,我知道他比较好对付。剩下两位表姐和姐夫,袖手旁观。小男孩豆豆,东张西望。

“姨妈,这是王沥川。我的…”我舔了舔嘴唇,“朋友。”

沥川微微颔首:“姨妈,您好。”

我不得不说,此时的沥川目光深邃,神态矜持,气质清贵,言语坦荡,给人一种摄人的魄力和压力。

我姨妈打量着他,半天,点了个头,没有说话。

倒是我姨父开了口:“明白了,你这丫头就是为了他,和你爸大闹了一场。大年三十,离家出走。”

我脸皮挺厚地点点头:“姨父,我买了您喜欢的糯米茶。”先找软的捏,个个攻破。

“哎呀,又要你破费。”姨父不顾姨妈铁青着脸,笑呵呵地。看样子他还想再说两句缓和气氛,刚要张口,姨妈生生打断他:“小秋,外面挺冷,到屋里坐去吧。” 她指示我表姐夫:“小高,你帮小秋提下东西。”

她的话里,完全没有邀请沥川意思。

立时,我的脖子有些发硬,伸手将沥川一挽:“不了,姨妈。我和沥川还有点事,改天再来给您拜年。”

自从我妈去世,姨妈在我们家,就有特殊的权威。我爸常常把她看作是我妈的一道影子,对她是又亲又敬。可是,我骑了十个小时的自行车从个旧跑出来,不是为了让沥川站在我姨妈面前,忍受耻辱。

沥川将我的手轻轻一捻,淡淡的说:“小秋,好不容易来趟昆明,应当看看姨妈。我下午再来接你。”

然后,他平静地对所有的人都笑了笑,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罢,放开我的手,走向自己的汽车。司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站了出来,为他拉开车门。

就在这时,我姨父忽然大声道:“等等,王先生。难得来趟昆明,请和小秋一起上来喝杯茶吧。”

珠珠姐趁机说:“是啊是啊,我们买了很多菜,一起吃个便饭吧!”

我姨妈对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人怒目而视。

大家一起走到宿舍门口,我姨妈看着沥川,说:“王先生,楼上不好走,你需要人背你上去吗?”

“不需要,姨妈。”沥川说,“您先请。”

除掉话音里的挑衅,姨妈其实说的是实话。她家住七楼,楼梯又窄又陡,每层楼的转弯处还堆满了杂物。就是常人上楼都不停地变换身子才得通过。就是这种房子,当年我姨父若不是凭劳动模范的资格,还分不到。

自家人熟门熟路,只听见蹬蹬蹬几声,我姨妈、姨父、表姐、豆豆、表姐夫们都不见了。剩下我陪着沥川,一步一级,慢慢往上走。到了三楼,沥川倚着墙壁,稍稍休息了一下。他说:“你别老站在我后面。万一我摔倒,你岂不是要跟着跌下去?”

我说:“我就是要跟在你后头。万一跌倒了,还可以拦着你。”

他没再多说,用拐杖点了点楼梯,示意我先上去。

没办法,我只好走在他前面去。继续陪他往上走。

走到六楼,我一眼瞥见他鞋带有些松,正打算弯腰下去替他系好。他拦住我:“我自己来。”

“这个也跟我抢?”我白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把绳结拉得死死的。

“上次你这么一系,害得我只好用剪刀剪开。”他嘀咕了一句。

我站起身,问:“你该不会连那双鞋也扔了吧?”

“可不是。”

得,这人从来不拿钱当钱,我跟他较什么劲呢。

到了七楼,姨妈家的人早已进了屋,只有姨父还守在门边替我们拉着弹簧门。沥川连忙上前将门拉住,我从他胸前挤进屋去。然后,他进门,替我脱了风衣,连同他自己的那件,一起交到敏敏手中。他残疾的样子,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我看见敏敏的身子微微一怔。其它的人,则都在极力掩饰惊奇的目光。

“坐这里吧,沥川。” 我指着客厅里唯一的一个有扶手的单人沙发,不由分说,就把他往那边引。其实那是姨妈的专坐,她老喜欢坐在那儿打毛衣,看电视。

在公共场合,沥川会坚持穿戴假肢,因为他的身体若没有接受腔的支撑,很难坐稳。如果没有假肢,在比较坚硬的椅子上端坐十分钟他就开始觉得痛苦。

想不到沥川迅速地觉察到了那个座位的特殊性,不肯坐:“我坐那张椅子上就可以了。”说完,径自走到一个木椅子旁边,坐下来。

表姐一个一个地派茶。

姨妈喝了一口茶,问道:“王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昆明?”

“今天早上的飞机。”我替他说。

“王先生今年多大?”她横了我一眼,又问。

“二十五。”

“你追我家小秋,追得还挺紧的呢。”

“不敢当,笨鸟先飞。”说这个人不懂中文,反应倒挺快。

“扑哧”,我和表姐一起笑,差点把茶喷出来。

“王先生…沥川,是吗?你在哪里读书?和小秋是同学吗?”姨父问。

“哎,你这老糊涂,一个十七,一个二十五,人家大我们家小秋八岁,怎么可能是同学?”姨妈数落他。

“我不是也大你八岁吗?八岁挺好,吉利。”姨父不服气地争道。

沥川说:“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北京作建筑设计。”

姨妈点头:“建筑设计倒是个好职业。王先生,你老家在哪里?”

开始查户口了。

“唔…北京。”

“北京?北京房子很贵啊!小燕她妈上次探亲回来说,一个简单的两室一厅,就卖一百万。你说,北京人一个月得挣多少钱,才不当房奴?”

“姨妈,沥川在北京,收入不错。”我三言两语,堵住她的嘴。

“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钱不是最重要的。”姨妈话锋一转,“重要的是,一个男人,要懂得负责。”

话里有话,沥川保持沉默,一副衷心接受组织教育的样子。

“王先生,你二十五岁,应当找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做朋友。小秋刚上大学,什么都还没开始,样子和心智还像个高中生。她自己没有判断力,王先生,你倒要帮帮她。”

“姨妈——”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姨妈板起脸。

沥川避重就轻:“姨妈,小秋既能干又有主见,独立生活的能力很强,我不觉得我需要帮她什么。”

可惜他不知道我姨妈和我爸是死党。我爸的意志,她一向是坚定不移地执行者。不然,我爸那么倔的一个老头,不会对她尊敬有加。当年我弟想到姨妈家过暑假,其实是想看《神雕侠侣》。我爸一声叮嘱,那个暑假,我弟不但没看着《神雕》,连《新闻联播》都没看着。

“说到独立生活的能力,”姨妈话锋一转,拿出杀手锏:“王先生的身体状况,自己还需要人照顾。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怎能放心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交给你?”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恨过姨妈。因为这句话,我有点恨她。我开始啃自己的指甲。每当愤怒而无处发泄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要咬自己。

沥川拿开我的手。沉默片刻,说:

“姨妈,人生之中,旦夕祸福,难以预料。我不需要小秋照顾我,我会好好照顾小秋。请您放心。”

他说得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姨妈张了张口,无话可说,便向姨父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说话。

姨父沉吟片刻,说:“沥川,你爱吃饺子吗?我们今天包饺子。珠珠她妈,快去切菜吧。”

趁着姨妈怒气冲冲走向厨房,姨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介意。你姨妈平时还是挺慈祥的。”

沥川淡淡一笑:“哪里,姨妈说的也是实话。”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想找什么理由才可以带着沥川溜之大吉。可我上海的表姐夫一听说沥川做的是建筑,顿时就和他聊上了:“王先生做的是建筑设计?我在宏都地产,对这行里的人挺熟的,你在哪家事务所供职?”

“是家瑞士公司,CGP ARCHITECTS。”

“听说过,听说过。王先生外语一定很好吧。北京的情况我不熟,上海有它的分部,行业声誉非常棒。外观和园林设计格外有名。就是生意太忙,我们拿钱请人,还排不上队。上海分部有两位外国设计师特别牛,可惜都不会中文,和他们讲话要请专业翻译,一小时五百块。”姨夫转头看着我,说:“当时小秋发现自己的专业是英文,还老大不乐意。你看看,学好英文,一样挣大钱。”

“现在北京总部倒请了几位来自中国本土的设计师,相当优秀,沟通会方便很多。对了,姐夫在地产界具体做什么?”

“规划,规划部经理。”他递过去一张名片,“以后我们在上海找设计师困难,可不可以来北京找你?”

“没问题。对不起,我没有名片,这是我的电话。你们公司的方先生,我在北京见过一面,还一起吃过饭呢。”

“哪个方先生?”

“方远华。”

“那是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