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不少民眾擔憂,實施垃圾周收5日政策後,會造成「廚餘生蚊蟲」的窘境,市民江太太表示,她每天下班後都會在家煮飯,現在瀕臨夏天,廚餘容易長果蠅,若周一、周二因為加班沒趕上丟垃圾,就得積3天不能丟垃圾,家裡環境恐會變差。

對此,羅文林表示,環保局為了因應民眾急需丟垃圾的需要,在桃園市桃園、中壢、八德、平鎮、楊梅、龜山、蘆竹、大溪、大園、龍潭、觀音和新屋共12個區,各開放1個垃圾定點收受站,每周一至周六早上7點至晚上10點,供有需要的民眾利用,民眾可以上環保局官網查詢詳細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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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訊息】中壢區環境清潔週+春節期間垃圾清運通知單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2020年1月10日 — 1/30(星期四)大年初六一般垃圾/資源回收:恢復平日正常時間收運. 請繼續往下閱讀... ※桃市府環保局環境清潔稽查大隊-中壢區區中隊電話:03-437-9628 Read More

垃圾清運路線即時查詢系統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透過每輛垃圾車均加裝GPS衛星定位器,查詢所在位置附近清運點與垃圾車即時路線,方便選擇最佳的垃圾清運位置與時間. Read More

垃圾車清運時間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清運垃圾時刻表. 發布日期:. 103-10-29. 詳細內容:. 垃圾車清運時間. 垃圾不落地、廚餘及資源回收之清運時間,請參閱桃園市政府環境清潔稽查大隊 ... Read More

大型傢俱清運申請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桃園市政府各區巨大廢棄物申請窗口一覽表. 行政區, 連絡電話/窗口, 區隊地址. 桃園區, 03-3027566, 桃園區永佳街88號. 中壢區, 03-4379628, 中壢區華美一路90號. Read More

春節期間垃圾清運時間表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2月17日休息日,停收垃圾及資源回收物。 受理時間:110年1月6日至110年2月5日中午12點前。申請方式:請於上班時間電話 ... Read More

桃園市各區中隊家戶垃圾定點收受點一覽表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2016年8月1日 — 收受時間. 備註. 1 桃園. 桃園區中隊. 0700~2200. 週一~週六. 2 中壢. 中壢區中隊. 0700~2200 ... 5 楊梅員本垃圾掩埋場. 0700~2200. 週一~週六. Read More

桃園市政府中壢區公所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地址: 320215桃園市中壢區環北路380號| 電話: (03)427-1801轉9(總機) 服務時間: 星期一至星期五上午8:00至下午5:00(午休時間12:00-13:00). 累計瀏覽人數:302958人. Read More

桃園市政府環境清潔稽查大隊 | 資源回收業者資訊

傳真:3619843. 平鎮區中隊, 桃園市平鎮區中豐路183號. 平鎮區中隊. 電話:(03)457-3264 傳真:4684137. 中壢區中隊, 桃園市中壢區華愛里華美一路90號 ... Read More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连載中

超級神基因簡介: www.uukanshu.com 未來波瀾壯闊的星際時代,人類終于攻克了空間傳送技術,可是當人類傳送到另一端的時候,卻發現那里并不是過去未來,也不是星空下的任何一片土地……
    神秘的庇護所世界,無數強橫的異生物,人類迎來了令人熱血沸騰的飛躍性大進化,開啟了星空下最輝煌璀璨的新紀元。
    “獵殺神血生物黑甲蟲,獲得神血黑甲蟲獸魂,食用神血黑甲蟲血肉,可隨機獲得0至10點神基因。”
    http://www.uukans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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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本能寺開始與信長統一天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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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之國度×天使動漫錄入組
  作者:常陸之介寛浩
  插畫:茨乃
  譯者:黃于倫
  圖源:墨家小白
  掃圖:風
  錄入:輕之國度錄入組
  修圖:不會修圖的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39.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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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
  轉載請保留完整的資訊,否則往後一律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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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內容簡介
  我──黑坂真琴偶然穿越時空來到熊熊燃燒的本能寺,拯救織田信長的性命,改變了歷史。成為征夷大將軍的信長建立了安土幕府,而我生活在近江大津城,身邊也愈來愈熱鬧。在這當中,茶茶對於在婚後也始終未圓房的我終於按捺不住,向我要求造人運動……❤
  另一方面,發生了無法改變的歷史大事件──天正大地震。我利用現代的經驗和知識來救助和支援平民百姓,然而反織田勢力卻趁著地震帶來的混亂,引爆了關東之亂!德川家康似乎也展現出可疑的舉動……!?
  描寫信長生存路線的戰國歷史幻想小說,波瀾萬丈的第三幕!!
  
  
  作者簡介
  常陸之介寬浩
  『吃遍茨城』並非只有納豆喔⤴夏天也盛產哈密瓜跟西瓜喔⤴茨城加油!──來自一位熱愛茨城縣、濱崎步以及青春愛情喜劇,想成為『茨城觀光大使』的作者。
  
  
  畫師簡介
  茨乃
  信長第3集!好開心!另外漫畫版也很棒,請大家不要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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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在近江大津城的生活
  第二章 天正大地震
  第三章 關東之亂爆發
  第四章 常陸之戰
  尾聲
  特別篇 美少女的米糠醬菜
  
  
  
  
  序章
  
  
  《平行世界中可能發生的未來──》
  
  電視畫面以一棵青翠的大樹為背景播放熟悉的曲子,接著字幕快速顯示過企業集團旗下六千零九十四間公司的名稱之後──
  
  『本節目由全球最大企業,以帶給全世界人們幸福為企業理念的常陸技術開發研究製作所集團贊助播出。』
  
  節目贊助者的資訊出現,隨後節目便開始了。
  
  「各位觀眾晚安。本週的時代奇妙大發現,將聚焦在副首都的茨城縣。白柳鐵子小姐,提到茨城,妳會聯想到什麼呢?」
  渾身肌肉的熟男主持人向節目的固定班底,彷如電視業界活字典般的人物問道。
  「這個嘛~果然還是黑坂真琴所崇拜的鹿島神宮吧?一去到那邊就會變得很神清氣爽呢。坂西先生,您去一趟會更好吧?」
  她將話題拋給曾是知名職業運動員、如今商人形象深植人心的演員。
  「哎呀,我可是每年都會去參拜關西的『惠比壽神』,祈求生意興隆呢。」
  他這麼一說,會場上笑聲四起。
  雖然是他刻意塑造的形象,卻能博君一笑。
  「野野町老弟談到茨城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嗎?」
  「嗯,我有參加水戶的馬拉松喔。繞著千波湖邊跑步很舒服,踩著自行車從霞浦一路騎到到筑波山也很暢快。在冬天凜冽的空氣中,一邊喝著茨城生產的甜味罐裝咖啡,一邊稍作休息也很棒喔。跑完後去筑波山溫泉泡個澡,再來罐Dr Pepper清涼一下也不錯呢。」
  娃娃臉大叔意外地闡述出在茨城能夠健康運動的魅力。
  或許是同為運動愛好者的夥伴意識,熟男主持人朝他投去溫暖的眼神,笑咪咪地頷首表示贊同。
  「言歸正傳,在安土幕府初代將軍織田信長麾下擔任軍師、功績輝煌的常陸藩初代藩主•大納言黑坂真琴,他帶領常陸國蓬勃發展,打造出延續至今的日本第二大都市。今天的節目想要追溯這段歷史來接近謎團的核心。第一道問題請看這裡,時代奇妙大發現!!」
  影像從攝影現場轉換,畫面照到資深神秘獵人•竹外。
  「我現在來到了鹿島神宮,據說黑坂真琴在此度過童年,是此處的虔誠信徒。這個清澈見底的池子很漂亮吧?用來淨身是再美不過的池子呢。想必黑坂真琴也曾進入鹿島神宮的御手洗池裡淨身過吧。」
  竹外依序介紹了鹿島神宮內的能量景點。
  被認為有淨化之力的御手洗池、被認為能祈求姻緣的心形石燈籠、被認為能帶來勇氣與進步的奧宮,以及被認為能防震避災的要石。
  第一道問題──鹿島神宮的『要石』一般被認為是鎮壓在何物之上?
  答案是被認為會引發地震、沉眠於地底的『大鯰魚』。
  這道難題的答對者只有白柳鐵子一人,問答就此拉開序幕。
  
  
  
  第一章 在近江大津城的生活
  
  
  在織田信長的征夷大將軍就任儀式結束的兩天後,我趕快返回了近江大津城。
  在可謂寒冷刺骨的京都銀閣寺城當中,就算我冷得瑟瑟發抖想閉門不出,城裡也太多閒雜人等了。
  而且一有機會就要拜訪我的武將和朝廷人士絡繹不絕。
  要是見了一個人就推辭不掉其他人,於是我誰也不見,逃離了銀閣寺城。
  臨行前我告知森蘭丸此事,織田信長便爽快地答應讓我回城。
  對織田信長來說,反正我事情都已經辦完了,所以沒差吧。
  回到近江大津城後,我每天都窩在圍爐裏(譯註:在地板挖開四方形空間,用來燃燒木炭或柴火的取暖的構造。)前不肯動彈,讓茶茶很傻眼。
  「請您適可而止。櫻子她們可是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還毫無怨言地用著冷水工作呢。」
  「茶茶大人,這是我們的份內職責。能看著主人用圍爐裏取暖的樣子一邊工作,這是何等的幸福啊。」
  她們體貼的話讓我不禁感到慚愧。對不起。
  
  《茶茶視角》
  
  真是的,真琴大人好不容易回來了,我也想黏著他不放,但阿江卻馬上擠在他身邊,櫻子她們也在旁微笑守候。我有時候也想像阿江一樣撒嬌呀。
  要是會冷,明明用我的體溫也可以幫他取暖。
  「從剛才開始您就一直在看什麼呢?啊!茶茶姊姊大人也想粘在阿真身上嗎?」
  「妳在說什麼啊,我哪做得出那般有失端莊的行為?阿江,妳還沒出嫁,舉止要矜持一點。」
  「咦~我要阿真娶我,所以沒關係嘛。對吧~阿真?」
  被阿江這麼一說,真琴大人露出有些困窘的表情。
  阿初從紙門後方陰影處盯著他們。住手,妳這樣子有點可怕。
  之後我得告誡阿初一聲。
  
  ◇ ◆ ◇ ◆ ◇
  
  我回歸冬眠生活後過了約一週,有客人來訪近江大津城。
  「伊達輝宗大人說他即將返鄉,務必想和您打聲招呼,您意下如何?」
  柳生宗矩前來傳話。
  伊達輝宗是我最喜歡的武將之父親,以前他前往安土城向織田信長行臣下禮時,我曾經下廚款待過他並獲其青睞。我以為他是為此上門問候,便派人領他到二之丸內的大廳。
  畢竟我也不方便裹著熊皮大衣就現身,所以叫真田幸村在身邊運著火盆,踏進了二之丸的大廳。
  「首領,這樣子實在是……」
  幸村露出糾結的表情。
  在大廳裡,我見到了跪伏在下座的伊達輝宗以及一名年輕人。
  嗯?這事情發展莫非是?伊達政宗?片倉景綱?伊達成實?──我不由得期待起他會不會是我喜歡到不行的武將。
  我受電視劇影響甚深,在戰國武將當中最喜歡的是伊達政宗。
  以前我曾經對織田信長說過這件事。
  政宗是我唯一去參觀過陵墓的戰國武將。
  啊!我曾參拜日光東照宮,算是也去過德川家康的陵墓嗎……那裡是當成神社在參拜的,就別算數了吧。
  不過,戰國時代末期人氣武將全明星家臣路線還在持續嗎?我壓抑著興奮之情,開口說道:
  「請抬起頭來,放鬆一點吧。伊達閣下,您會不會冷呢?幸村,再多拿些火盆過來。」
  我的官位比較高,又身為織田家一門眾,於是有些居高臨下地打了招呼。
  沒辦法。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慣例,也是規則和禮儀。
  雖說如此,我也不是用完全高高在上的態度,而是語帶關懷。
  隨後,伊達輝宗抬起了頭。
  「比起積雪重重的米澤,這裡很暖和呢。今天突然來打擾您,萬分抱歉。原本是想在京都和您見面,但您不知何時已經返回居城而無從拜見,於是順路上門拜訪。我今天即將返鄉,因此前來道別,而且有一事想厚顏相求。」
  伊達輝宗神情嚴肅地說。
  「您有事相求?是什麼事呢?如果是能力所及的範圍,我願意幫您。」
  有事相求──雖然我出言應許,但這仍讓我心裡發寒。
  會這麼說的大多數都是想討好織田信長以求仕途發達之人。
  因此當我和茶茶的婚事決定之後,才會有大批訪客前來拜訪。
  我不禁感到有點失望,難道伊達輝宗也會成為其中一人嗎?然而,他提出的請求,卻可以說徹底跟野心或飛黃騰達等願望毫無關聯。
  「是的,可以請您將我兒子納入家臣嗎?」
  來了──────!
  戰國末期武將群星會家臣路線還在持續!
  我原本壓制住的興奮之情大爆發。
  因為說到伊達輝宗的兒子,不就是伊達政宗嗎?
  咦?但他明明是嫡長子,這樣好嗎?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連想都沒想過的請求──
  「咦?欸?」
  我不禁有點愣愣地反應。
  「小次郎,向大人打個招呼。」
  輝宗一說完,坐在伊達輝宗右後方的青年抬起了頭。
  咦?不是獨眼。
  其右眼也確實地綻放著意志之光。
  小次郎?咦?藤次郎呢?欸?
  柔和的五官讓人感受不到被稱為獨眼龍的氣場。
  他的氛質總覺得有點像一位被宅男稱呼為『同志!』、在某個偶像事務所中也有男性粉絲的好脾氣笑咪咪青年。
  「在下是伊達輝宗的次子•伊達小次郎政道,請您多加指教。」
  「有事相求,是指弟弟這方嗎?」
  「是的。其實這回我決定要隱居了,將軍大人雖允許我把家督讓給嫡長子的藤次郎政宗,但此事說來很難為情,由於家中也有人推舉小次郎,怕是會成為衝突的火苗。」
  伊達輝宗確實在史實上也於壯年時就將家督讓給了伊達政宗。
  稙宗、晴宗、輝宗──伊達家接連數代都因家督繼承而發生衝突。
  伊達輝宗不僅擔心這一點,亦看好伊達政宗的器量,於是早早地就讓出家督之位。
  在家督相讓後,伊達政宗還差點被親生母親毒死。政宗無法懲罰母親,便視其弟政道為主謀者,以逆賊的身分將其處死。
  甚至還加上放逐七代子孫的處置,是個即便死後也會持續受罰的厲刑。
  戰國時代是個悲傷的年代,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乃家常便飯。
  然而,如今時代有所改變,未來還尚不可知。
  「若是為了消滅家督相爭的火苗,不如推薦他當信長大人的侍童吧?」
  總覺得比起投靠我,他還是成為織田信長的家臣會更好。
  因為要是當我的家臣,他就沒有發揮的空間了。
  「說來慚愧──吾妻之義,說不同意。」
  「嗯?是刻意要押韻嗎?」
  「我不是在刻意押韻。侍奉信長大人的話,勢必如履薄冰。溺愛小次郎的內人•義表示強烈反對,她說託付給不上戰場卻平步青雲的大津中納言大人才肯答應。」
  伊達輝宗之妻•義姬乃最上義光之妹,歷史上記載她是一名女中豪傑。
  據說當伊達政宗和最上義光快要兵戎相向時,她在銜接宮城縣和山形縣的山峰上設下陣仗,對雙方陣營表示「你們要開戰,就先殺了我後再進攻吧。」而阻止了他們。
  若是傳說屬實,那真的是巾幗不讓鬚眉了。
  她強悍到連伊達輝宗也不敢擅作主張吧。
  這該稱為怕老婆嗎?
  「原來如此。但是我並沒有讓家臣上戰場的打算,他要嶄露頭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如此也無妨嗎?」
  「沒關係。不,倒不如說這樣更好。要是小次郎嶄露頭角,亦會成為衝突的火苗。就算事非如此,讓小次郎繼續待在奧州肯定會成為家中紛爭之源,所以可以請您收留他嗎?我認為他待在遠離奧州的此地才是上策。」
  伊達輝宗大眼圓睜,緊盯著我的眼睛。
  他的長相酷似北大路●也先生(編註:日本男演員,曾演過電視劇《獨眼龍政宗》中的伊達輝宗。),目光極具壓迫感。
  「我知道了。那麼在伊達家以政宗大人馬首是瞻之前,就由我留下他吧。」
  現況是家臣多多益善。應該說,我的家臣根本數量不足。
  作為擁有城堡的大名,如果不大量雇用家臣,就無法管理近江大津。
  這對我來說是一項正合心意的請求。
  若能和伊達家結緣,總有一天我與自己所憧憬的武將──伊達政宗見面之日也會到來吧。
  「請您多多關照。」
  伊達小次郎政道深深地低下了頭。
  又新增了一個家臣。
  看來戰國末期武將群星會家臣路線已經結束了。
  這是當然的嗎?光是有前田慶次、真田幸村、柳生宗矩、蒲生氏鄉就算是相當奢侈的事情了。
  伊達輝宗在近江大津城留宿一夜後,便返回了奧州米澤城。
  
  隔天早晨,院子裡有一隻大鷹被綁在棲木上。
  牠擁有銳利的目光、尖銳的鳥喙、鋒利的鳥爪,是隻全身上下都銳不可擋的大鷹,真可怕。
  「哇!這是什麼?」
  「常陸大人,這是父親要獻給您而留下來的獵鷹。」
  伊達小次郎政道從容答道,但就在其後方,梅子正手持柴刀虎視眈眈。
  「梅子,這隻鷹我不會吃的啦。」
  「咦?我還以為要整隻下去炸呢。」
  梅子一臉遺憾地收起柴刀走回廚房。
  這隻鷹不知是否聽得懂人話,瞪大雙眼上竄下跳。
  「哇,安達太良丸,你這是怎麼了?」
  小次郎拚命地想安撫牠。
  「抱歉,小次郎,我並沒有鷹獵的習慣。」
  「咦?是這樣的嗎?」
  「嗯~對我來說不好處置,但就此養著也是暴殄天物,該怎麼辦呢?好可惜啊……也可以放牠回歸天空喔。」
  即使我對鷹不甚瞭解,也看得出這是一隻雄壯威武的獵鷹。就這麼養著當觀賞動物或寵物的話太可惜了。
  「可是,獵鷹一旦被人豢養過就……」
  「那就把牠獻給信長大人吧。信長大人應該喜歡鷹。」
  還是讓有興趣的人飼養才是最好的吧。
  我讓森力丸安排,將獵鷹送給了織田信長。
  如果繼續養在我這裡,牠可能會變成炸鷹肉登上餐桌。
  雖然我也有點想吃鷹肉看看啦。
  有一段期間,梅子和桃子嘗試用了各式各樣的肉。
  白鶴、朱鷺等各種鳥類都曾變成炸物出現在餐桌上,但果然還是雞最棒。
  鷹獵是一直延續到江戶時代的文化,算是武將的技藝或是武藝的一種,但我實在不太懂其箇中妙趣。
  不過聽說在江戶時代,鷹獵也帶有軍事訓練的意味。
  嗯~鳥嗎……假如要當作寵物,那我想試著養鯨頭鸛。
  即使同樣屬於猛禽類,像是貓頭鷹就模樣討喜,拿來當寵物也令人嚮往,但是伊達輝宗所留下的獵鷹太恐怖了。
  這大概是隻出類拔萃的獵鷹吧。
  
  《伊達小次郎政道視角》
  
  「伊達小次郎政道,在首領身邊效力有必須嚴守的事項,全體家臣們都遵守著這個規矩。」
  「請問內容是?」
  森力丸大人和柳生宗矩大人找我出來談話。
  聽說在大津中納言大人身邊工作是有規矩的。
  「對首領奇異的言行不准有任何打探的行為。而且就算有所知情也不准報告給伊達家,或對他人妄言。要是你打破規矩的話……」
  柳生大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出太刀,刀鋒貼近我的脖子才停下。
  聽說他是黑坂家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還統率著忍者。
  「我在伊達家就是個礙事者。對於願意爽快地接納我的大津中納言大人,我絕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到底會有什麼秘密呢?我麾下也有黑脛巾組的忍者。
  待在大津中納言大人的身邊效力的話,必定遲早會收到相關消息吧……
  「我會嚴格命令我手下的忍者。」
  「是嗎?若是你有任何背叛之舉,我會向主公大人報告,到時候你將連著伊達家一起消失。嚴重的話,一族全員都會遭處極刑。」
  「森大人,真是如此重大之事嗎?」
  「喏,你最好先搞懂就是那種好奇心會害死自己。聽好了,在這裡的所見所聞,你一個字都不准說出去。」
  「是,我會謹記在心。」
  被他們兩人威脅了。
  還真有點可怕啊……黑坂家。
  
  ◇ ◆ ◇ ◆ ◇
  
  我就像冬眠一般在近江大津城當家裡蹲,讓茶茶始終感到很傻眼。
  只不過,她時常黏在我的身邊。
  好像還會趁阿江不注意時伺機行動?
  「真是的,既然您這麼冷,我就幫您取暖。」
  她一邊這麼說道。
  對於她的舉動,阿江玩鬧似地加以妨礙,櫻子則哀怨地直盯著看。
  而阿初,用彷彿在看垃圾般的冰冷眼神注視著。
  莫非茶茶是在向我撒嬌嗎?
  我們家裡要爆發女人間的戰爭了嗎?
  會不會出現家喻戶曉的狗血八點檔劇情啊?
  饒了我吧。
  我真的很怕冷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哎,這地方和茨城比起來實在很寒冷啊。
  只要稍微吹起北風,就開始雪花紛飛。
  我就這麼一直窩在城裡,而織田信長在從京都返回安土的途中,順道來了近江大津城。
  當我外出迎接時──
  「你這城蓋得相當不錯嘛。」
  他環視著城堡說道。
  「是的,只是寒冷這點不太理想。」
  「真這麼怕冷的話,看你往後的表現,我會封你一塊溫暖的領地。好好努力吧。」
  織田信長雖這麼說,但我想住的地方是溫暖的茨城縣。不過目前常陸國是臣服於織田家的佐竹義重之領地,所以不可能吧。
  因為織田信長對臣服之人會保障其領地。
  在閒談之中,我將人帶到後方二之丸中建造給織田信長留宿用的地方──御成御殿。
  御成御殿的大廳鋪滿榻榻米,分為上段和下段之間,上段之間擺放著椅子,由謎樣的雕刻家在椅子上刻出了彷彿要展翅高飛的金箔鳳凰。
  織田信長在椅子上落坐。
  「真是一把裝飾出色的好椅子啊。」
  椅子頗受好評。幸好他覺得喜歡。
  「不錯吧?那是打造給信長大人專用的椅子喔。我也對自己的椅子滿意至極,想必是製作者手腕高超,所以目前正在尋找此人想加以雇用呢。」
  「哦,常陸對這類裝飾品感興趣嗎?」
  聽到他說出這句話,知道我愛用萌萌座椅的茶茶與力丸面露難色,織田信長見狀感到納悶。
  下段之間擺放著長桌和椅子,我們就在此落座。
  「南蠻式嗎?」
  「是的,這種桌椅我用起來比較習慣。」
  「未來不使用榻榻米嗎?」
  「並非如此,如果是我的父母和祖父那代,一般家庭之中也會有榻榻米。但我所在的年代,生活方式有所轉變,新蓋的房子偏好採用鋪設地板的房間,榻榻米已經式微了。理由很簡單,因為地板打掃起來方便,價格又便宜,而且用椅子生活起來更輕鬆。」
  昭和時代可說幾乎所有住家中都有榻榻米,但在平成時代逐漸走向西式,而當平成接近尾聲之際,地板已經成為了主流。
  我聽說過也有人會在家中特意打造鋪有榻榻米的和室。
  老家當年在翻新時,我的房間或客廳也改採用地板,因此我已經習慣有椅子的生活了。
  「這樣啊,生活方式會隨著時代不同而變化吧。常陸所在的時代也是分歧點嗎?」
  「是的,我所在的時代可以算得上是生活方式大轉變的分歧點,因為甚至有機關會幫忙打掃洗衣煮飯呢。就連警備員也是,某些地方還引進機關幫手,甚至很多人認為再過幾年可能就會出現人形機關做家務事。」
  聽到我的回答,大家都瞪大眼睛,一臉訝異。
  掃地有掃地機器人,洗衣服幾乎全自動,還會自動添加洗衣粉或柔軟精,其中甚至出現藉由風力去除衣物皺褶的洗衣機。
  即使尚未達到家用化的程度,但我在資訊節目中還看過摺衣服的機器。
  雖然家中並沒有料理機器人,不過冷凍食品等加工食品多半是在機械化的工廠裡所生產的,所以也不算胡扯。
  而這些食物再透過微波爐加熱。
  在安土桃山時代無法想像出這一切都很理所當然的年代吧。
  這些事或許難以置信,但是在場的織田信長、森蘭丸、森力丸、森坊丸、彌助,還有茶茶都知道我是來自未來的人。
  與其說是難以置信,應該說甚至難以想像,但他們並不會嘲笑似地否定我說的話。
  他們僅一個勁兒地絞盡腦汁想理解內容,仰望著天花板放飛思緒。
  尤其是織田信長還抱著胳膊閉上眼睛,努力地進行想像。
  在閒聊告一段落時,伊達政道端來了茶。
  「嗯?這是新面孔?」
  「政道,向信長大人打聲招呼。」
  「初次拜見大人。我是伊達輝宗之子•伊達小次郎政道。」
  「哦,你是輝宗的兒子啊。上次的獵鷹就是你送的嗎?那是隻上等獵鷹,你就轉告輝宗說我向他致謝。」
  「大人過獎了,我會確實地轉達給父親。」
  「對不起,還沒來得及向您報告。由於伊達輝宗大人說將他留在家中會成為家督爭端的火苗,所以我決定暫時收留他。」
  「在戰國時代,兄弟之間相爭家督確實是理所當然的呢。」
  他彷彿遙望過往似地說道。
  這是因為織田信長也和其弟發生了爭奪家督的戰爭吧。
  在戰國時代是常有的事情。
  「政道,你退下吧。」
  我讓不知道我秘密的政道離開房間。
  「那麼,就像常陸先前所言,以安土為據點開設幕府比較好嗎?」
  織田信長談論起要做為首都的據點。
  「是的,雖然是遠離海岸的地點,但水源豐富的琵琶湖這一帶極為理想。我提議用水運來連接東西南北的安土、大津、長濱、大溝、賤岳、牧野各城,打造出不會過度集中一處的城鎮。在我所知的時代線中,德川家康的幕府在武藏國──江戶建立了大型城鎮,然而到了後世過於密集而不美觀,而且還變成一個防災能力薄弱的都市。講究風水並重視防守的城鎮,在和平年代裡反而不利於使用。」
  以我個人淺見而言,平成時代的東京都,道路錯綜複雜卻缺乏美感。
  即使仰望天空,映入眼簾的卻是高架橋。
  就連日本橋的上方都是高速公路,絲毫沒有半點美感和風情可言。
  我曾在某部電影中看過一幕,有一個人望著日本橋的麒麟像,說出「這樣根本無法展翅飛翔,真可憐」。就算是氣派的麒麟像,也白白被糟蹋了。
  與景色不協調,美感大打折扣。
  其原因之一,就是在高度經濟成長期時強行建造的首都高速公路。
  為了節省收購土地的金錢、時間與勞力,這條高速公路蓋在水路上。
  當父親在這條路上開車時──
  「車超難開,路好複雜。」
  他在行駛中會變得很不耐煩。
  「我一點都不想在首都高開車。路線總是分分合合的有夠可怕。」
  母親則如此表示,在首都高速公路上絕不肯當駕駛。
  四周被高樓大廈環繞、將手掌朝上就完全看不見天空,在這地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綠意稀薄,河川淤積,失去美感與風情的都市。
  為了不成為這種首都,我認為開發琵琶湖一帶,避免集中一處才是上策。
  腹地廣大的首都,四季分明的都市。
  避免規劃過度密集,讓政府機關分置各處,成為一個能夠應對災害的強大都市。
  此外,水源豐富這一點也是選擇此地區的理由。
  不必多費工夫建造水壩。
  「既然是通曉未來智慧的常陸提出的想法,那可不容忽視啊。」
  「還有東部的常陸國,當地擁有名為霞浦跟北埔的湖泊,我也滿推薦當作據點的。」
  「常陸國嗎?是佐竹義重的領地呢。我明明命令那傢伙進京,他卻讓年幼的弟弟代其行之。大概是讓黑坂掛名常陸守這件事讓他很不高興吧。」
  「總覺得有點抱歉……」
  「常陸無須為此事道歉,你立下了名實相符的功勞。不過佐竹義重繼續這樣下去,不處理可不行啊。」
  織田信長正顏厲色地說道。
  「既然佐竹現在臣服於您,那麼比起東部,您應該優先平定西部的勢力。尤其是討人厭的島津。」
  「怎麼,常陸討厭島津嗎?長宗我部呢?」
  「是的,我不太喜歡。要說正面印象……沒什麼正面印象,因為島津家的子孫會成為終結武士時代的重要人物。長宗我部作為大名,在江戶時代已經滅亡了,所以談不上喜不喜歡,應該說我根本沒印象。不過前陣子消滅的毛利,還有島津這兩家我都不太欣賞。」
  聽我提及武士時代結束,信長似乎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薩摩的島津家儘管在關原之戰中加入了西軍,但戰後還是獲得赦免並保有原本的領土。
  雖然島津家欠了德川家極大的人情,但大約在兩百六十年後,他們卻站在倒幕派的最前線。
  然後,終結了武士的時代。
  如果只是武士時代結束倒也還好,然而明治大改革卻含有諸如廢佛毀釋、廢城令、廢刀令等毀壞重要日本文化的改革行動。
  我不喜歡這樣。
  說得更偏激一點,我無法原諒。
  城堡與佛閣都是我希望能以原封不動之姿一直流傳到平成的文化。
  就像現在中東國家等部分地區一樣,我希望帶刀也能作為文化保留下來。
  「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消滅反抗的島津家。」
  織田信長殺氣騰騰地說道。
  島津家為了統一九州,目前正不斷反覆展開擴大領地的戰鬥。
  對於征夷大將軍織田信長的命令,他們完全視若無睹。
  因此,羽柴秀吉現在正於下關建設攻打九州的據點。
  等城池落成,就會正式開始討伐九州了吧。
  「還有一事,常陸,你有改良大砲的方案嗎?」
  「大砲嗎?您是要改良射程距離?威力?或是操作性?」
  「全部都要。」
  「嗯~也不是沒有可以改良的部分,我之後會寫在信上送去安土。」
  「好,拜託你了。」
  織田信長事情談完後並未留宿,返回了安土城。
  
  之後,我把改良大砲的方案寫在信上,派人遞交到安土城。
  後來我才發現,這種大砲往後將會促使戰爭方式整個脫胎換骨。
  
  《茶茶視角》
  
  真奇怪。
  真琴大人應該確實抱過櫻子了吧?難道是我誤會了嗎?
  然而自從同住一個屋簷下,好像從沒見過他們同床共枕?
  他們是躲在某個地方偷偷辦事嗎?
  我明白櫻子是個好女孩。
  我也能原諒她當側室。
  但是,我已經成為真琴大人的妻子了,所以希望他能對我展現一下雄風。
  話雖如此,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獲得他的種呢?
  咦?莫非真琴大人是顧慮我的想法嗎?
  還是說他其實討厭我?
  不對,我想並非如此。
  真是令人沒轍的人呢。
  竟然讓我這麼煩惱。
  比起那個,雖然真琴大人至今不曾參加戰爭,在一旁看著的我還是能感受到,他逐漸融入了這個時代。
  待在那位義父大人身旁,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再這樣下去,離他走向戰場的日子也不遠了吧……
  若是他有個萬一卻還沒留下子嗣,黑坂家就絕後了。
  留下真琴大人的血脈自不必說,若不保住黑坂家,家臣們就會頓失依靠。
  真琴大人應該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吧。
  必須由我更主動出擊一些嗎?
  雖然很害羞,我還是努力試試吧。
  
  ◇ ◆ ◇ ◆ ◇
  
  我結婚了。
  與那位赫赫有名的織田信長之外甥女──茶茶。
  茶茶在跟我結婚前夕,被織田信長收養為他的義女。如此一來,對我而言,織田信長就成了我的岳父,真的很不可思議。
  茶茶才剛滿十六歲。
  我們已經完婚,所以和她生小孩這件事即使是在平成時代也合法,從現代的價值觀或道德方面來看都毫無問題,但我還沒能下定決心。
  這個時代的法律並無年齡限制。
  前田利家之妻•松夫人在十一、二歲時就產下孩子。
  前田利家真是不得了……
  嗯~……太過亂來了吧!
  我不由得想吐槽。
  言歸正傳,本人還是個處男。
  茶茶就在我寢室旁邊的房間裡生活起居。
  雖說是隔壁房間,但距離僅隔著一扇紙門,我可以聽到她的睡覺呼吸聲。
  茶茶的呼吸聲並不明顯,我也沒有聽過她打呼或磨牙,但僅隔著一扇紙門的後方就躺著一位美少女。
  而且這還是一位我可以抱的美少女,教我如何不在意。我不禁豎起耳朵偷聽,對聲音還感到有點興奮。
  煎熬難耐的夜晚持續了數月後,在一個春風呼嘯的夜晚──
  我一如往常地見到藏在懷裡的手錶指向二十一點,便鑽入被窩中。
  當我昏昏沉沉快入睡之際,發現有人坐在我的枕邊。
  仔細一看,盯著我的那道人影是茶茶。
  「咦?茶茶,什麼事?怎麼了嗎?」
  「大人,我什麼時候才會獲得您的種呢?」
  我之前好像也聽過類似的台詞,但一聽到美少女說出等於是要我給她精子這種話,一股顫慄從背部流竄全身。
  「呃,不是,這個,那個……」
  茶茶抱住了一時語塞的我。
  從她身上傳來宛如香甜蜜桃一樣好聞的味道。
  我們的體溫和心跳聲互相傳導,彼此都感受得到對方心臟正在怦怦亂跳。
  或許是出於緊張,她的肩膀還微微地有些用力。
  「您已經給予櫻子寵愛了吧?那請您也疼愛我吧。」
  呃,看來似乎有什麼天大的誤會。我雙手抓住茶茶的肩膀拉開距離。
  「我和櫻子什麼事都還沒發生呢。」
  「咦?但她不是側室嗎?」
  「呃,我確實做過那種約定,但並沒有抱過她。我告訴她要先得到茶茶妳的允許。」
  從紙門透入的月光映照出茶茶的臉。她睜大眼睛,彷彿我做出了什麼錯誤的言行舉止一樣,神情嚴肅地看著我的雙眼。
  「真琴大人打算讓黑坂家絕嗣嗎?」
  「咦?什麼絕嗣不絕嗣的,妳也知道我並非這個時代的人,這也不是從父母那邊繼承下來的家業。」
  「不,真琴大人已經是這個時代的武將了。既然如此,為了延續黑坂家,就必須努力造人。」
  這個時代的女性會毫不掩飾地發出驚人之語啊。
  櫻子是這樣,茶茶也是那樣。
  如果在平成時代,她們無疑會是奇葩女孩。
  嗯?傳宗接代一直到昭和時代為止都還被認為很重要,所以是常識嗎?
  從日本悠久的歷史來看,反而是平成時代的價值觀才奇怪?
  這麼一想,還頗有道理。
  在下定決心和茶茶結婚時,我就決定不再考慮回去平成時代。
  我決定在這個時代繼續活下去。
  既然如此,我就是這個時代的人了。
  我擁有家臣又官拜中納言,所以必須思考該如何讓黑坂家世代傳承下去。
  這麼一想,造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沒有後嗣的話黑坂家就會消失,很多家臣都會頓失依靠。
  如果用平成時代來比喻,就等於是企業失去領導人,公司因而解散,員工就失業了。
  嗯,這是我該下定決心的時機了。
  「那個,請多指教。」
  我雙手各伸出三指抵在榻榻米上行禮。
  「呵呵呵,真琴大人真是個奇怪的人啊。我才是要請您多多關照。」
  茶茶嘴裡說著,也一樣伸出三指抵在榻榻米上行禮。
  
  當晚,我和茶茶結為一體了。
  
  「等一下,好痛,好痛,好痛啊──────!」
  
  對不起,我太笨手笨腳了。
  
  《茶茶視角》
  
  「櫻子,妳想成為真琴大人的側室嗎?」
  我以練習茶道的名義將櫻子喚到茶室,與她兩人獨處。
  為了討論女性間的重大議題。
  「是的,我們一輩子都想服侍在主人身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問妳,想不想生真琴大人的孩子?」
  如果說想一輩子在旁服侍,就當女傭繼續工作下去即可。
  這三姊妹都相當勤快,也學會了真琴大人的嶄新料理。
  讓她們辭職去別的地方並不在考量之中。
  我是在問她,身為一個女人她希望怎麼做。
  「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主人生孩子。」
  她滿懷歉意地低垂視線說道。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會認可妳成為真琴大人的側室。因為光靠我一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為他留下子嗣。」
  「茶茶夫人……謝謝您。」
  我從阿江那裡得知,櫻子她們三姊妹都懷抱同樣的仰慕之情。
  就按照順序,一個一個認可她們吧。
  真是的,真琴大人,你要自己開口啊。
  平成時代的價值觀,大概和現在我們的價值觀相差甚遠吧。
  總之得請他把子嗣一事放在第一順位。
  必須稍微改變一下他的意識形態。
  雖然我想要獨佔真琴大人,但他乃一城之主,今後大概會更加飛黃騰達,光靠我一個人能為他產下很多子嗣嗎?這令人不安。
  我沒有自信能像前田家的松那樣,一個接著一個不斷地生孩子。
  既然如此,就讓我所認可的人選來當真琴大人的側室吧。
  然後讓這些人待在我看得到的範圍內……
  櫻子她們三姊妹,以及阿初。
  真是的,真琴大人,請您理解一下阿初那惹人憐愛的心意吧。
  阿初也是,妳大可以向我傾訴自己的心情啊。
  應該是對我有所顧慮吧。
  我去試著拜託母親大人好了。
  姊妹若是分開……不行,一想到妹妹嫁去別處,也許會在戰爭中互相敵對,爭奪真琴大人寵愛這點小糾紛還算比較幸福呢。
  至於阿江,她會自己想辦法吧。
  阿江最會纏著真琴大人不放了……我有點羨慕她。
  
  ◇ ◆ ◇ ◆ ◇
  
  我一直到很久之後才會發覺,茶茶管理著我的側室,並建立起宛如江戶時代的大奧制度。
  
  懸而未決的櫻子側室一事獲得茶茶首肯,櫻子正式成為我的側室。
  我不想對她和茶茶有差別待遇,所以請人為她縫製新娘服裝,也在形式上舉辦了婚禮,然後和她圓房。
  雖然順應時代稱她為『側室』,對我來說她和正室並無區別。
  我甚至想稱她為第二夫人。
  當我正要置辦新娘禮服時……
  「這麼用心準備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櫻子惶恐地推辭道。
  「別這麼說,妳就要成為我的家人了,至少在結婚時也稍微奢侈一下吧?倒不如說是我希望妳這麼做呢。」
  「謝謝您。我能夠被這裡買下真是太好了。」
  櫻子喜極而泣,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開放後宮路線了!
  
  貴志、智也,你們一定會很羨慕我吧。
  你們肯定無法想像,我現在正置身在後宮路線──就像那趟讓我穿越時空的畢業旅行裡,我們在進入寺院前曾聊到的一樣。
  我在心裡想著。
  
  《櫻子視角》
  
  我成為主人側室一事終於正式定案了。
  是從今晚開始伺候嗎?我原本這麼以為,但主人為我準備了像茶茶夫人一樣的新娘服裝。
  新娘禮服相當華美,配合我的名字還加入了櫻花盛開的花紋。
  明明不用為我這麼鋪張的說。
  行三三九度之禮時,我因為太過幸福而不禁落淚。
  「哇,妳怎麼了?櫻子,妳其實並不樂意嗎?」
  主人擔心地問道。
  「不是的,是我覺得太幸福了。」
  聽我如此回答,主人露出害羞的表情。
  那天晚上……咦!嘴巴要這麼吸來吸去的嗎?欸?咦咦咦咦咦~
  「主人,我覺得好害羞。」
  雖然我嘴裡這樣說,但是接吻太舒服,很奇妙地就會想一直唇齒交纏。
  主人一邊問我疼不疼一邊抱我。
  「……疼……」
  用身體迎接主人的我並不想嫌疼,於是盡量忍耐。
  造人這件事原來會痛呢……
  
  《阿初視角》
  
  兄長大人,到頭來還不是把櫻子收為側室了。
  什麼嘛,之前大言不慚地說不會出手,說一套做一套。
  側室……不行。
  我當不了他的側室。
  我不能覬覦姊姊大人結婚的對象。
  母親大人注意到我這些日子都悶悶不樂。
  「阿初,對自己誠實一點吧。茶茶有話要我轉告妳。她說就算姊妹喜歡上同一個人又有什麼不好呢?常陸大人極富魅力,這世上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妳要是喜歡就說出來,大家一起共享吧。」
  「姊姊大人說了這樣的話?」
  「嗯,不過她似乎不好意思直接告訴妳。阿初,假如妳喜歡常陸大人就明白地說出來。真是如此,我這個做母親的會助妳一臂之力。」
  「母親大人……是的,我喜歡兄長……真琴大人。我也想一直待在他的身邊。我想待在他身邊踢他再踢他,踢他個沒完沒了。」
  我羞得快無地自容,便粉飾太平般地添了句並非出自真心的話。母親大人聽完後大笑著說道:
  「啊哈哈哈哈,妳可不能踢得那麼凶啊。好,那我就去拜託兄長大人吧。但如果妳自己不表現出愛意,常陸大人就不可能收妳為側室喔。因為說到底,他對女性是非常溫柔並且認真看待的。」
  「好、好的,我知道。」
  我小聲地回答。
  當著他的面很難說出口。
  那麼,就寫成和歌吧。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阿初姊姊大人,妳在寫什麼呢?嗯?情書?啊~要給阿真的嗎~」
  「阿江,妳不准看!」
  「哇~阿初姊姊大人生氣了~」
  
  ◇ ◆ ◇ ◆ ◇
  
  過夜是交替制──我跟茶茶共度三夜,然後櫻子來我房間睡一晚。
  據說是茶茶決定的。
  她們能像這樣融洽相處,對我而言真是幫了大忙。
  照茶茶的說法,子嗣的問題遠比爭風吃醋來得更加重要。
  茶茶的心裡掛念著很多事情呢。
  我很清楚茶茶是為了讓我能作為戰國大名安身立命而替我百般打點。
  在我的後宮生活展開第一步後,有一個人對我冷眼旁觀。
  就是阿初。
  我感覺她最近明顯地在躲我。
  雖然不會被她飛踢算是件好事,但原本每天都會露面的阿初一旦不從西御殿過來,也令人有些寂寞。
  「茶茶,阿初她是怎麼了?」
  「真琴大人還是那麼遲鈍啊。」
  我得到了後宮愛情喜劇的標準回答。
  從後方雙手緊抱著我取樂的阿江說:
  「阿真遲鈍,真是遲鈍,阿真是遲鈍妖怪。」
  阿江對我的稱呼好不容易從舔舔妖怪進化成人類,這下又退化成遲鈍妖怪了。
  遲鈍……
  在輕小說或漫畫中,主角經常會被這麼說。
  在青春愛情喜劇裡常可以看見遲鈍或重聽系的主角。
  我閱讀過無數本輕小說,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被這麼說的一天……
  畢竟都被說『遲鈍』了,很難不注意到。
  阿初喜歡上我了嗎?
  不,可是我已經和茶茶結婚了,這樣不行吧?
  阿初年紀尚輕,肯定是青春期一時的情迷意亂。
  現在還是先擱置吧。
  要是有什麼事,還有她的母親阿市夫人在。
  應該沒必要多想。
  在這年代,出身大名之家的女性肩負著政略結婚的重要使命。
  她們無法喜歡誰就跟誰結婚,所以這不是我該多嘴的事。
  不過為了喜歡唐揚雞的阿初,我還是把現宰現拔毛又現切現炸、鮮度傲人的唐揚雞送過去給她吧。
  我請整天窩在我所住的東御殿裡的阿江幫忙帶過去。
  第二天,送還回來的盤子上放著一張紙條。
  
  『無從實現 仰慕之思 遂寄情於此 遙望常陸兄』
  
  ……
  
  「茶茶,這該怎麼辦?」
  我慌張地找茶茶商量。
  「此事由真琴大人決定。」
  「不不不,我要是接受,妻子的親妹妹就變成我的側室了喔?這樣好嗎?」
  「真琴大人,我們姊妹在年幼時曾遭遇過一次居城失守的痛苦經歷,當時我們的弟弟慘遭殺害。因此,現在像這樣姊妹三人全都住在同一座城裡,是極為幸福之事。與其讓阿初跟阿江嫁給不知何處的武將,害她們捲入戰亂甚至兵戎相見,要是我們住在一起共事一夫,那該會有多好啊。就算是遇到戰爭,只要姊妹可以待在同一座城中同生共死,也就無憾了。」
  茶茶眼中泛著淚光說道。
  憐愛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我緊緊地抱住了她。
  「我知道了。來想一個不會讓姊妹分開的方法吧。」
  茶茶在我的懷抱中默默地點了頭。
  哎呀呀,要想辦法搞定阿初這關才行。
  
  『收君來音 知君之意 心跳加速 緊張心境』
  
  我回了一封蠢蠢的信。
  誰叫我沒做過短歌呢,沒辦法嘛。
  關於短歌,我水準還沒高到會讀《沙●紀念日》(編註:日本詩人俵萬智出版的短歌集。),而教古文和歌的課程又讓人昏昏欲睡很痛苦。
  俳句比較輕鬆有趣啊。
  俳句萬歲,綜藝壓●鍋(譯註:日本綜藝節目,其中有考驗藝人們詠俳句的項目。)萬歲,松尾芭蕉萬歲。
  到了隔天,阿初不知為何一如平常地在東御殿露面,不過我感到有些害臊,沒能跟她打招呼。
  我有點好奇她為何又開始出現,但感覺一追問,會害她跑去躲起來,因此我絕口不談此事。
  
  《阿初視角》
  
  拙劣的詩。真是拙劣的詩。
  然而透過詩中字句,我發現兄長大人並不討厭我,並將我當成是一名女性在看待。
  這樣啊,明明我對他很凶,卻沒有被討厭呢。
  一看到他和櫻子她們相處融洽,我心中就五味雜陳而把氣出在他身上──一直以來我都沒弄明白這份心情。
  我自己頓悟出來了。
  『吃醋』。
  我在心裡吃醋吃到醋罈子都摔破了。
  但是,這首拙劣的詩令我心中豁然開朗。
  兄長……不,真琴大人也把我當成一名女性在看待。
  既然如此,害羞歸害羞,我必須要加把勁。
  雖然我大概沒辦法像阿江那麼厲害,但也要努力學會撒嬌。
  姊姊大人、櫻子,大家能共事一夫嗎?
  真琴大人的想法跟我們截然不同,真的沒問題嗎?
  
  ◇ ◆ ◇ ◆ ◇
  
  1585年安土城賞花宴
  
  當我正在近江大津城為感情事困擾之際,接到連絡說在安土城將要舉行賞櫻茶會,於是我乘坐安宅船回到睽違已久的安土城宅邸。
  同行者有森力丸、柳生宗矩、伊達政道、茶茶與阿江。
  阿市夫人代替我留守城內。
  我聽茶茶說阿初想留下來陪伴阿市夫人。
  已是側室的櫻子也能擔任我的代理人,但比起受到身為側室的特別待遇,她本人似乎更希望一如以往繼續工作,所以我尊重了她的想法。
  我將農政改革的工作交給了真田幸村,所以他在入春此時分身乏術。
  蒲生氏鄉繼續建設著城下市街,我便順便任命他為維持治安的奉行。
  安土城宅邸先前交給前田慶次留守,讓我稍微有點不安。
  是不是變成亂糟糟的恐怖狀況了呢?
  一踏進宅邸,我發現裡面意外地被收拾得很乾淨。
  庭中園景之美更甚以往。花木修剪得宜,不見絲毫雜草。
  「大津中納言大人,好久不見。」
  前田利家正室的松夫人前來迎接。
  「松夫人,好久不見。看到宅邸維持得這麼好,我就放心了。哦,千世妳也好嗎?」
  「嗯,很好~常陸大人好嗎~?」
  我一伸手將緊摟住我的千世抱起來,阿江便從背後把手搭在我的脖子上,纏著我不放。
  唔,莫非她對角色重疊這件事有自覺嗎?
  而千世這邊也鼓起了臉頰,和阿江展開了大眼瞪小眼的謎樣對決。
  「松夫人。」
  我想向松夫人求助,她卻佯裝沒看到。
  「放心,我可是每天都在打慶次的屁股呢。」
  松夫人這樣說著,來回揮舞著右手。
  我心想慶次他還好嗎?不過松夫人似乎只是開個玩笑。
  以傾奇者聞名的前田慶次,出人意料地是個有品味的風雅人物。
  髒亂似乎違背其美學,所以他會讓家臣時常整頓環境。
  雖然他本人不知道跑去哪裡了,但有在工作的話就不成問題。
  前田利家則為了整備賤岳城街區和管理其領地加賀,聽說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而不見人影。
  下次再去拜訪他,順便視察賤岳城吧。
  賤岳城就位在近江大津城的對岸,因此我必須仔細觀察水運的狀況。
  身為提案者,我也責無旁貸。
  
  在安土城內舉辦的賞櫻茶會上,除了家臣以外也邀請了朝廷人士、南蠻人和商人。
  雖名為茶會,但其中不僅有露天品茶的場地,也有設置酒宴的場所。
  我避開飲酒,只喝茶。
  同時享用著南蠻寺送來的卡斯特拉。
  於遠處可看到前田慶次正在酒宴上表演猿樂(譯註:日本中世紀表演藝術之一,以模仿等為主要形式,滑稽搞笑的表演技藝及短劇。)來娛樂觀眾。
  原來他是在忙這件事啊。
  接待客人也是重要工作,希望他能加油。
  櫻花樹下鋪著榻榻米,我和茶茶還有阿江坐在上頭。
  就在此時,有一名人物穿越人群接近我所在之處。
  「大津中納言大人,您來了啊。」
  「哎呀,是三河守閣下。」
  來者是德川家康。
  對我充滿懷疑的他主動靠近了我。
  其身後還跟著一名蓄鬍的壯碩武將。
  以前他來訪宅邸時,好像也是這名家臣隨侍在側。
  是個本領出眾的高手嗎?
  「這卡斯特拉很好吃呢。」
  「恰好我喜歡這類甜食。」
  「異國食物確實美味,但還不及大津中納言大人所做之物。您是在哪裡學得那樣的點心呢?」
  果然是來刺探虛實的嗎?
  之前在慶祝織田信長就任征夷大將軍的宴席上,我曾製作年輪蛋糕當作給賓客的贈禮。
  是在指那件事吧。
  「哈哈,跟南蠻料理相比,我那點小手藝根本上不了檯面呢。」
  「您太謙虛了。我在三河命人模仿您之前做的天婦羅,但總是做不好。」
  他果然很中意鯛魚天婦羅嗎?
  可別吃太多啊。肚子已經愈來愈大啦,活像冬眠前的狸貓一樣。
  「話說回來,我還沒恭賀您完婚。深受將軍大人喜愛的大津中納言大人真是平步青雲呢。希望您能傳授我箇中訣竅。」
  「哪兒的話,沒有什麼訣竅啦。」
  「您又在自謙了。既然我也成為織田家麾下一員,就深切期盼與大津中納言大人好好相處。」
  由於織田信長當上征夷大將軍,德川家康從盟友變成了家臣。
  雖然在這之前他的立場就幾乎與家臣無異,但如今正式行了臣下禮。
  「和我這種人拉近關係也不會出人頭地喔。您還不如跟繼承人的信忠大人打好關係比較實在吧?」
  「當然,我也和岐阜大人保持著良好關係,但家臣當中成就最非凡的人肯定是您。」
  「不不不,我不上戰場,已經沒有發展空間了。羽柴秀吉閣下在征伐九州時應該會大展身手,他才必然是一飛衝天之人。」
  「不對,在我看來大津中納言大人會繼續嶄露頭角。」
  「哈哈哈,您真愛說笑。」
  德川家康一直待著不走,試圖繼續聊下去。
  是在等我露出破綻嗎?或許是出於猜忌,但我不由得這麼懷疑他。
  茶茶大概是發覺我感到不耐,知道我不擅應付德川家康的她開口了:
  「三河守閣下,我家主人喜歡安靜地賞櫻。」
  茶茶果斷地說道。我老婆太帥氣啦!她就是這種地方迷人。
  「哦哦哦,恕我失禮了。請您往後也多多關照。」
  德川家康語畢後離席而去。
  「茶茶,謝謝妳。」
  我誇獎茶茶,而阿江問道;
  「阿真~我來對他惡作劇一下吧?」
  她得意一笑,作勢就要衝出去,我一把抓住她和服的袖子加以制止。
  阿江,妳打算在這種場合做什麼?
  讓我稍微捏了一把冷汗。
  是不是不應該出席這場賞花茶會呢?
  我能感受到想接近我的人從遠處窺視的目光。
  明明他們就算巴結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並不打算把未來的知識教導給任何人。
  然而眾所皆知,是我提案改造火繩槍、開發預鑄工法,以及提案目前正在動工的南蠻船艦。
  而且我還會做奇怪的料理。
  眾人心知肚明,我為此受到織田信長青睞,迎娶其外甥女兼養女•茶茶,並獲得近江大津的居城,還官拜中納言之位。我明白這樣一來肯定會出現想接近我以謀求利益之人。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可是,我從未考慮過要討好某個人來爬向更高的地位。
  當然更別提叛變了,我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因為我已決定繼續協助織田信長。比起搞叛變使戰亂再起,協助織田信長無疑才能讓戰國時代更早結束。我想早點建立和平盛世。
  我認為最理解貿易優點並有辦法帶領日本邁向繁榮之人,唯有織田信長。
  雖然德川家康的江戶幕府成功穩定世局,但他也是讓國力衰退的人物。我不想協助他這種人。
  心意已決。
  一想到這些事情,我連美不勝收的櫻花都無心欣賞了。
  
  《阿初視角》
  
  「妳不用跟著常陸大人一起去嗎?」
  「是的,母親大人。比起茶會,我現在更想學習如何當一個新娘。」
  「原來如此,妳們倆以前說常陸大人會教自己武術,所以向來都只學習武術呢。茶道、花藝、琴技、香道──要學的東西可多了。」
  「是的,請您多加指導。」
  「呵呵呵呵呵,等到常陸大人回來時,妳要是能銳變成令人刮目相看的淑女就好了。」
  母親這般笑道。
  姊姊大人因為茶道而受到真琴大人喜愛。
  那麼,我有什麼地方讓他喜歡的嗎?
  
  ◇ ◆ ◇ ◆ ◇
  
  「欸欸,阿真喜歡櫻花嗎?你每年都盯著櫻花看呢。」
  「是啊,櫻花當真不錯。感覺就像是一種宣告著冬去春來的花。」
  「喔~?阿真賞過什麼樣的花呢?」
  「這個嘛~最難忘的是在日立車站前……哎呀,咳!在常陸國中心地帶的櫻花步道上舉辦著祭典,還會出現裝有機關人偶的彩飾大花車,是人潮洶湧、非常歡樂的祭典喔~呃,啊!現在還沒有嗎?唔……」
  因為說話對象是阿江,我一時有些大意,不小心提到茨城縣日立市配合櫻花季推出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其無形文化遺產──『日立風流物』。
  我記得日立風流物是以水戶黃門而聞名的德川光圀所下令開始舉辦的活動。
  當然,不是目前會有的東西。
  「哎呀~阿真~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所以不必太介意啦。我可沒有笨到會把這些事告訴別人喔。我想要一直待在阿真身邊,怎麼可能把阿真的秘密在別處說出去呢?」
  總是嘻皮笑臉的阿江僅在一瞬間露出不同平時的認真表情說道,然後馬上又變回了平時笑容可掬的模樣。
  「哎,阿真~還有呢、還有呢?」
  「啊~這麼說起來,磐城國一處名為夜之森的櫻花也很美。因為當地櫻花種植在路幅不太寬敞的道路兩側,所以會像是櫻花洞窟一樣。」
  我回想起位於福島縣雙葉郡富岡町的夜之森櫻花。
  夜之森在311福島核災後一直禁止進入,但我記得已計畫要重新開放,而開放時間會是在我穿越時空後的事了。
  常磐線應該也會重新恢復行駛到仙台的路線。
  「好想再次看到夜之森的櫻花,吃北寄貝炊飯呢。」
  我小聲嘟噥道。
  「咦?北寄貝炊飯?」
  阿江口水直流。
  「妳還是老樣子啊,阿江。要一邊賞櫻一邊吃才棒喔。」
  「欸嘿嘿嘿嘿。」
  她對我露出笑容。
  阿江還是一如往常,重視吃食勝於賞景呢。
  
  ◇ ◆ ◇ ◆ ◇
  
  賞完櫻花後,我暫時留居在安土城的宅邸裡。
  織田信長似乎有事找我,卻好像很難抽出時間。
  成為征夷大將軍果然會忙得不可開交吧。
  因為他必須將日本這個國度打造成一個嶄新的國家。
  過了三天,我終於被傳喚去本丸天主的茶室。
  「常陸,阿市說她有事想拜託我。」
  織田信長在點茶的同時開口道。
  「呃,我在近江大津城時什麼也沒聽她提起耶。」
  雖然同一座城分成東西兩側,但我稱得上是跟岳母同住,莫非她有無法當面對我訴說的不滿嗎?
  「我曾讓阿市傷心難過。正因如此,我想盡可能地實現她的願望。」
  他是指當初將妹妹嫁給淺井長政作為實質上的人質,最後卻殺害她丈夫淺井長政的往事吧。
  「唔,您找我來談話,想必是跟我有關係吧?」
  為了不被他罵傻子,我這麼回答道。
  「你能將阿初也收下嗎?」
  「咦?」
  「你是傻子嗎?別讓我重複同樣的話。你能不能收阿初為側室?」
  「阿市夫人的願望是讓我跟阿初結婚?這樣好嗎?讓她們姊妹都嫁給我?呃,因為我不太瞭解這個時代的風俗習慣……」
  「常陸,你不是很清楚我並不拘於風俗習慣這種東西嗎?」
  沒錯,織田信長並非是墨守成規之人。
  「那個,我並不討厭阿初,她那麼可愛。雖然常訴諸暴力,但其實是溫柔而且活潑的女孩子。只不過她踢人有點痛。」
  「你做了什麼會被阿初踢的事嗎?」
  「倒也沒有,但我經常被踢。」
  阿初經常踢我,頻繁到我都覺得她其實是以踢在代替打招呼吧?
  「哇哈哈哈哈,她那是在掩飾羞澀之情啊。罷了,如果常陸心裡並不排斥,應該就沒有問題了。茶茶是作為我的養女出嫁,阿初就以淺井家女兒的身分成婚吧,可以吧?」
  「可否不重要,既然信長大人做出決定,事情就已經定案了吧?」
  我並非織田信長的家臣,現在也還是客人之身,但他算是我岳父。
  關係變得好複雜啊。
  我也明白阿初的心意。
  我並不討厭她。她和茶茶個性不同,是比較男孩子氣、活潑好勝的類型,有其獨特的魅力。
  她是只有傲沒有嬌的超帶刺傲嬌女孩,但其實這點也是我的好球帶。
  雖然與她互補的超級撒嬌王阿江也不錯。
  「沒錯,此事已成定局。」
  他說著,並把茶遞到我的眼前。
  我喝了一口。
  嗯?哎呀?咦?
  「不好喝嗎……」
  他察覺到我異於平時的神色了吧。
  「是的,信長大人,您是不是累了?」
  「光一杯茶就見微知著啊。常陸,你果然不是呆頭鵝。不枉費我對你期望深重。」
  他這樣說著,並將熱水注入喝完的茶碗中將其沖洗乾淨。
  「征夷大將軍之任很沉重嗎?」
  「征夷大將軍什麼的不過是個頭銜。但是要打造出氣象一新的國家,比起至今為止我打破的常規,還有更多必須要深思熟慮的事情。」
  「原來如此。正因為信長大人凡事都自己決定,工作量才會變多吧?您不如列出大致目標,將事情委任給信忠大人、秀吉閣下或家康閣下如何?」
  「我會考慮的。不過啊,常陸,我也會把你算進去。」
  「謹遵吩咐。自從和茶茶結婚時,我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是嗎?那你就先幫忙解決我的一項煩惱吧。」
  他是指阿初的事情。我就接受迎娶我不討厭的美少女小姨子當側室吧,再者這件事也得到茶茶認可了。
  阿初她本人也希望如此。
  既然這樣,我就不必為倫理觀而煩惱了。
  「好的,請交給我吧。」
  我低下頭答應。
  當天晚上,我寫了一首短歌送往近江大津城。
  
  『傲嬌女孩 美少女妹 吾將接受 切勿再踢 如此頗痛』
  
  我再度於短冊上寫下莫名其妙的詭異短歌,並交給負責跟近江大津城聯絡事務的前田慶次。只見他用冷若冰霜的目光盯著短冊看,然後嘆了一口氣。
  「唉~啊~首領,這可以送出去嗎?」
  「嗯,我知道我寫得很爛,不過我想把自己最真實的心情傳達給她。」
  「可是這實在太慘不忍睹了。最重要的是『傲嬌』這一詞沒人看得懂意思,所以至少要換掉這個詞會比較好。」
  什麼詞能取代傲嬌呢?我的語彙能力還停留在動畫圈內沒有進化,這太為難我了。
  傲嬌、傲嬌、傲嬌……傲嬌耶嘿……
  我在腦內一邊唱著謎樣的歌一邊思索,然後靈光乍現──阿初是貓嘛,她個性很像貓咪。
  想撒嬌卻又不理人。想跟人玩,自己卻不肯主動。若即若離。
  阿江則是狗呢。想要引起主人注意,調皮到不行的狗狗。
  我腦中思緒奔騰,浮現出短歌。
  
  『貓咪姑娘 美少女妹 吾將接受 切勿再踢 如此頗痛』
  
  ……
  感覺似乎出現了一個橫跨好幾個世代的動畫女主角。
  「即使是小貓,您也要接受嗎?這是一首講述美少女妹妹收留母貓,叫人別再踢牠的和歌嗎?這是要寫給阿初大人的和歌對吧?好了,請再寫一次。」
  慶次似乎對所有跟美有關的事物都很嚴格。真不愧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小光(譯註:指日本男星及川光博。)。
  我在眺望著庭院夜櫻飄落的同時,思考了一會兒。
  
  『好勝公主 汝之心意 吾將接受 常陸意決 不應足蹴』
  
  「算了,就這樣吧。不過首領,你文筆真的很糟糕呢。」
  慶次的眼神彷彿就像看到一個遺憾至極之人,真令我心痛。
  
  《茶茶視角》
  
  阿初無法在真琴大人面前坦率說出心意。
  將一切都交給母親大人處理,由義父大人來開口。
  雖然是很狡猾的手段,但由於真琴大人出乎意料地很認真看待女性,此舉也是出於無奈。
  明明他總是描繪著有一大堆女人的畫。
  看來他的興趣和現實行動是兩回事。
  這是件好事。
  與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玩女人,還不如關在房間裡畫畫要好得多了。
  然後,阿初。
  我們能一起生活下去呢。
  阿江的事想必無須擔心。
  那孩子應該會自己開口說要成為側室。
  櫻子的妹妹們也都是表裡如一的好姑娘。
  既然她們會盡心照顧真琴大人的生活起居,那讓她們成為側室也行。
  必須為真琴大人增添子嗣,讓黑坂家繁榮起來。
  這就是我的職責,也是該有的覺悟。
  我沒閒工夫爭風吃醋。
  因為真琴大人在這時代無親無故。
  
  ◇ ◆ ◇ ◆ ◇
  
  在決定暫居安土一段時間後,我從森蘭丸那裡聽說了讓織田信長苦惱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曆』。
  讓織田信長心煩的『曆』是指曆法。
  很遺憾,這並非在談論為怪異事件而奔走的曆物語(譯註:由西尾維新所著的青春怪談輕小說。),雖然那才是我的專業領域。
  在戰國時代,隨著地方不同而採用各式各樣的曆法。
  以平成來看,這事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在這個時代,即使在日本國內,根據不同區域也會出現日期不一致的情況。
  織田信長想要統一曆法,卻遭到朝廷強烈反對。
  以力屈人很容易,但強迫推行下的曆法能夠獲得接受嗎?綜觀歷史可知,如果建設新國家,時均靠蠻橫手段,就無法建立起長期穩定的政權。
  諸如平將門、平清盛等人。
  因此,看得出來織田信長極力地避免用蠻橫手段建設新國家。
  聽聞此事後,我在房間裡拿起那隻奇蹟似地還在運作、只有耐用程度傲人的智慧型手機,盯著上頭的日期看。
  『1585年4月11日21時03分
  天正13年3月12日•友引日•星期四』
  我看著不知為何連安土桃山時代的日曆都會顯示的應用程式。
  這件事怎麼想也得不到結論,我已經放棄深究了。
  就當作是這應用程式是如此設計的吧。
  不過對我來說正好。很方便。
  日曆嗎……就日本而言,西曆與和曆兩種都會用啊。
  令人意外的是,即使在平成時代,和曆也作為舊曆保留了下來。既會使用二十四節氣,即使不信宗教的人也會在意大安日或佛滅日之類的六曜曆注。我覺得日本文化真的是朝有趣的方向進化啊。
  靈活運用西方新曆和日本和曆的國家。
  日本連年號都未曾廢止過,頗有意趣,我覺得挺不錯的。
  提到這個,我還滿想知道在平成之後是接續了什麼年號。
  全世界通用的曆法是格里曆紀年,不過宗教文化根深蒂固的國家也會採用獨特的曆法。
  像是鄰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其舊曆新年就是在日本所謂節分的季節上。
  日本則巧妙地運用著兩種曆法。
  該說真不愧是從建國以來存續至今的最古老國家(編註:該定義來自金氏世界紀錄記載日本天皇家為世界最古老的皇室。)嗎?日本是個對文化相當寬容的國家。
  不過太陰曆偏差過大,明明用太陽曆、格里曆統一就好了啊。
  好,我就這麼提議吧。
  做好進城約定後,過了兩天我就被喚去了。
  在安土城天主閣的頂樓──
  「聽說你對曆法之事有建議?」
  「是的,信長大人,雖然您想把朝廷制定的京曆改成尾張使用的三嶋曆,但就來自未來的我來看,那些都是五十步笑百步。這兩者皆是以月亮為主體的曆法,差異性並不大。」
  「常陸,未來的曆法是怎麼樣的?」
  「嗯,採用了以地球繞太陽一周約365•25天作為一年的南蠻曆法,其名為格里曆。使用此曆法的話,夏至冬至、春分秋分的誤差不大,每年日期幾乎一致。在以農耕為生的現在,是極為便利之物。」
  「這樣啊。」
  他有點心情欠佳地說道。
  我否定了三嶋曆應該讓他感到不爽吧。
  「然後在我所在的日本,還保留著被稱為舊曆的和曆,運用於占卜、祭祀或傳統活動。而太陰曆方便用來判讀潮汐,所以海岸居民都會使用。這是取兩者之優點呢。因此,信長大人可將太陽曆訂為安土幕府的統一曆法,並採用朝廷頒布的京曆作為祭事活動用的曆法。正確的曆法和日本傳統兩者均用,這樣不是很好嗎?」
  「曆法的二分化啊。如此一來,作為朝廷權威而遺留下來的曆法決定權也能二分化了。」
  呃,我並沒有考量到那麼深入。
  說起來日本採用格里曆是明治時代,但當時明明宣揚要王政復古,為什麼還要更改曆法呢?
  咦?在江戶時代,幕府就已經決定好曆法了吧?我記得在安井算哲主演的一部電影中有看過,早知道應該好好看書瞭解一下啊。
  似乎曾變更了好幾次曆法?
  「但是,我對要當作基準的格里曆這東西毫無概念。」
  「唔,您還記得這個嗎?就是被信長大人說是無用垃圾的這東西。」
  我說著並拿出手機。
  「這會成為基準,所以曆法可以由我這邊完成喔。」
  「靠那塊板子就能知道嗎?」
  「是的,現在是『1585年4月13日15時28分,天正13年3月14日•佛滅日•星期六』。」
  「常陸,我宣布你的新職務,任你為幕府陰陽奉行。」
  「不不不,您不是之前連陰陽之力都不信,覺得那不過是兒戲嗎?」
  「所謂陰陽,原本就是指掌管曆法或觀星制曆之人,和常陸你所說的陰陽之力是不同的東西。」
  「這事情已經定案了,對嗎?」
  「你既然明白就無須多問了吧。」
  「那麼,請改成曆法奉行,因為我不想在寒冷的天氣裡一直做觀測星星的工作。」
  「你只須看那塊板子,根本不用觀測,不是嗎?真沒辦法,那就任命你為安土曆奉行。你啊,想辦法解決你那怕冷的毛病吧。」
  織田信長語畢就離開了。
  
  『1585年5月1日
  天正13年4月2日•大安日•星期三』
  
  織田信長頒布由幕府編制的幕府制定曆──『太陽基準曆』。
  首先,視此為謀求全國曆法統一而制定的基準曆法加以公告。
  將朝廷原本頒布的曆法視為祭事曆,認可由陰陽座所發布的曆法,並下令使用幕府製定曆──『太陽基準曆』作為生活基準。
  雖然頭幾年有些混亂,不過在以農耕為基礎的日本,這套近乎精準的幕府制定曆──『太陽基準曆』逐漸被以農民為中心的民眾所接受。
  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此曆法會以『黑坂常陸曆』之名流傳後世。
  
  《織田信長視角》
  
  可惡,被常陸笑說三嶋曆跟京曆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嗯?未來人還有天空的知識嗎?……我再度召見常陸。
  「常陸也擁有關於天空的知識嗎?」
  「呃,如果是學校教的一般知識程度的話……」
  「未來人全都會學習嗎?」
  「對,這算是必修科目,所以上課會學到。而且在我的時代,正好遇到了隼鳥號熱潮(譯註:日本的小行星探測計劃所帶動的民間天文風潮。)。」
  「隼鳥?嗯?……這樣啊……我問你,在天正五年突然出現了閃閃發光的天體,那是什麼東西?據說是象徵著吉凶之兆。」
  「喔,是天正的大彗星呢。我曾在某本書上讀過。啊,請您稍等一下,我現在就畫成圖。」
  常陸開始在紙上作畫。
  「這個紅色的中心就是太陽。其外圍有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等行星沿著一定的圓形軌道,繞著太陽進行公轉。此外還有一些小型天體是沿著橢圓形軌道在公轉,這就是被稱作彗星的星體。由於它會歷經漫長周期才接近地球,在人生當中並非時常可見,因此會覺得是一種很珍貴的天體。雖然我不清楚天正五年的大彗星的名字,但記得在1600年代初期會出現哈雷彗星,所以信長大人長壽一點的話就能親眼看見喔。」
  「嗯,原來未來人並不覺得掃把星是不祥之物而忌諱嗎?」
  「啊~倒不如說,彗星還被認為是難得一見的天文現象,甚至會讓人歡欣雀躍地仰望星空呢。」
  「聽你這麼一說,對其心懷畏懼的吾等感覺很愚昧啊。」
  「咦?信長大人,您也會害怕彗星嗎?」
  「唔,這個嘛,嗯……不論是誰都會害怕未知的事物吧。」
  「您說的對。在未來,彗星可以透過計算軌道或是能遙望遠方的望遠鏡進行觀測,所以不再令人感到恐懼。但就算是未來人,也會害怕會不會有巨大的彗星跟地球的公轉軌道有所重疊。畢竟並非確認了所有彗星的軌道。」
  「哦?如果那個彗星撞到地球會發生何事?」
  「後果似乎會隨著彗星之大小或成分而大相逕庭,但簡單地說,全生物都會滅絕。」
  「什麼!」
  「遠古時代,地球的統治者曾經是宛如巨大草蜥蜴般、被稱為恐龍的爬蟲類。然而,據說當時地球因為隕石撞擊所捲起的塵土氣候驟變,變成一顆被冰封的星球,大部分的生物都因此滅絕了。」
  「唔,讓人很感興趣的話題啊。雖然我還想再多聽一點,但是時間不夠。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這樣啊,原來沒必要害怕掃把星嗎……」
  常陸的事情、未來人的事情很有意思。
  充滿了未知事物,令人獲益匪淺。
  總有一天想要好好聽他講述。
  雇用常陸的價值無法估量。
  他的知識豈止值二十萬石。
  就算給予他一百萬石、兩三個封地都可以。
  雖然他本人好像並無自覺。
  
  ◇ ◆ ◇ ◆ ◇
  
  自從就任安土曆奉行一職後,我便被允許進出安土城內處理政務的三之丸政調方。
  我擁有在領內自由活動的豁免權,其實想進去的話也進得去,但反正也沒必要,因此我一直不曾入內。
  看一群陌生大叔們孜孜不倦地工作也沒啥意思。
  不僅如此,一有機會就想巴結我的人為數眾多,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不過我擁有中納言之官位與常陸守之官職,又身為織田一門眾,再加上在幕府擔任安土曆奉行這項職務,如今似乎已成為無法輕易攀談的存在,會前來搭話的人變得寥寥無幾。
  總之我就在三之丸政調方晃來晃去。
  目標若有似無。
  我觀察並打聽現況,看看有沒有什麼事能幫上織田信長幕府的忙。
  在我身後,織田信長的親信•黃母衣眾首領的森坊丸擔任嚮導,還有我的家臣森力丸、柳生宗矩、伊達政道,再加上其下家臣約十人左右負責護衛。
  簡直像是大學附設醫院的教授出巡隊伍──這是黑坂教授的總會診。
  在政調方當中,都是些不在意這種事情並兢兢業業的人們。
  我側耳聽著傳來的談話聲。
  「錢不夠啊。」
  「佐渡產金,石見產銀。這兩處都納入領地了,要錢的話有很多吧。」
  「我們從南蠻那邊習得了灰吹法(譯註:是一種古代鍊銀過程中分離銀跟鉛的方法。),所以不缺金銀。話雖如此,但錢幣本身卻不夠啊。」
  ──傳來了這樣的對話。
  現今一般的通用貨幣是銅錢,基本上是從中國進口的宋錢或明錢這類錢幣在市面上流通。
  此外,原本是獨立國家的各地戰國大名還發行了私鑄錢。
  說起來算是偽造貨幣。
  但空有朝廷之名卻有名無實的中央政權無力取締,各地持續發行私鑄錢,並於該處大名的統治區域內被當成流通貨幣來使用。
  或許這麼說會比較好懂──戰國時代的日本,四處林立著約莫一個縣大小的國家。
  而在目前的時間線上,用武力統一這些國家的人是織田信長。
  在私鑄錢當中,也有武田信玄所創立的甲州金這般頗負盛名之物。
  既然是金幣,金子本身就帶有價值。
  據說是甲州金支撐了米糧產量不足的甲斐武田家。
  我曾聽聞它是很受歡迎的貨幣。
  織田信長配合樂市樂座令,提出了撰錢令來承認劣質銅錢也有貨幣價值。
  劣質銅錢數枚,可以等同一文錢的價值。
  織田信長的政策是讓兩令並行,藉此促進流通經濟蓬勃發展。
  然而當前築城工事頻繁,因此需要大量的銅錢來支付給工人。
  「既然沒有,做出來不就好了嗎?」
  「常陸大人,請您只在主公大人的面前發言。」
  我才開口說了一句話,森坊丸便有些慌張地阻止我說下去。
  我的工作是向織田信長提供自己的想法、靈感、從未來知識所得的經驗,要是我發言不夠謹慎的話,可能會讓無關他人受益。
  森坊丸馬上就幫我約好跟織田信長見面的時間。
  「信長大人,與其討論貨幣跟錢不夠的話該怎麼辦,還不如別再一直使用明幣之類的他國錢幣了。應該要流通日本國獨自的貨幣──一種由幕府發行,亦由幕府管制的統一貨幣。」
  「在未來是何種做法?」
  「是這樣的,日本的貨幣定為『日圓』,一萬日圓、五千日圓、兩千日圓、一千日圓是紙質貨幣;五百日圓、一百日圓、十日圓、一日圓是金屬貨幣。」
  「紙幣?紙幣行不通啊。」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而且要大量鑄造錢幣的話,不宜製造過多種類。所以,先開始鑄造金幣、銀幣、銅幣。我想十進位法是最好懂的,以十銅幣換一銀幣、十銀幣換一金幣來換算會比較好,此外再加上大名或商人大額交易時會用到的大金幣。貨幣由幕府統一發行,並一律明令禁止其他管道,則幕府之力應該會堅若磐石。」
  「我知道了,那就來試試看吧。總之,幕府一手掌控貨幣發行才是要點。所謂術業有專攻,之後的部分就聽取商人們的意見來展開鑄造。取『肅正天下回歸本位,敦促和國流通圓滑』之意,以『天正和圓』作為貨幣名。」
  「我覺得很好。」
  在這之後,幕府正式開始鑄造錢幣,逐步推動貨幣統一。
  除了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千宗易這些固定班底,還有茶屋四郎次郎等數人被任命至幕府造幣方。
  欸?奉行又是我?我不禁冒出冷汗。
  幕府造幣方奉行、安土曆奉行。
  雖然我很憧憬擁有一長串的頭銜啦。
  我的名字冠上頭銜後就變成:
  
  【徒三位中納言幕府造幣方奉行兼安土曆奉行平朝臣黑坂常陸守真琴】
  
  當我必須在正式文件上署名時,這名稱變得有點太長了。
  要記住很不容易啊。
  
  《織田信長視角》
  
  「你沒有未來的貨幣嗎?」
  我想參考未來的貨幣而詢問常陸,他便取出了細長的黑色皮革製容器。
  「嗯~我帶了不少畢業旅行要用的零用錢,所以這裡面有喔。一萬日圓跟五千日圓跟一千日圓的紙鈔,還有,這是五百日圓跟一百日圓、五十日圓、十日圓、五日圓、一日圓……」
  我看著他拿出來的錢,紙幣是從未見過也沒摸過的質感,重點是很強韌。
  上頭有畫風細緻的肖像畫,在光線照射下會透光,然後又浮現出肖像畫。
  「未來的技術真是妙不可言啊。如果是此等紙張,確實能作為流通貨幣使用。這材料是什麼?」
  我詢問常陸這種紙張的原料植物。
  「它是紙,卻也不是紙呢。這種紙為了增強韌性而混合了石化纖維,也就是用石油,呃……臭水?該怎麼說才好呢,是一種深藏地底的油製成的纖維。所以防水跟耐折度都很優異。」
  「這樣啊,所以用當前時代的東西是做不出來的嗎?」
  「是的,很遺憾。」
  未來到底是怎麼樣的世界呢?太匪夷所思了。
  「這金屬的作工也相當細膩。嗯?我好像在哪裡看過這棟建築物。」
  「啊,那是宇治的平等院鳳凰堂。歷經了好幾次的修繕,在未來也會留存下來喔。」
  「這樣啊,現有的建築物也有流傳下去的嗎?不過,這般細緻的工藝還真是學不來啊。」
  「我想在鑄造方面,還無法達成那麼精細的工藝。」
  「嗯,當務之急還是數量,外觀則是其次。雖然無法成為參考,但你讓我欣賞到不錯的東西。」
  我看完了一輪後便打算將錢還給常陸,但他開口道:
  「如果不嫌棄的話,這些就送給您吧。反正又不能拿來花,而且我從信長大人那邊也拜領了很多金錢。」
  「那我就每種都各拿一個吧。」
  於是我便收下了。
  過些日子裝裱後拿來佈置在茶室吧。
  或許能成為頗有雅趣的擺飾呢。
  不過,在錢幣上面的這個福澤諭吉?樋口一葉?野口英世?他們是未來的統治者嗎?之後有時間一定要問常陸看看。
  
  ◇ ◆ ◇ ◆ ◇
  
  大友宗麟和立花宗茂雖然出兵和薩摩島津家交戰,但情勢迫在眉梢,九州全境幾乎都快被島津統一了。
  在此期間,在長門築城準備攻打九州的羽柴秀吉派遣其家臣•黑田官兵衛作為使者,來到安土城向織田信長請求援軍。
  為了開始動真格攻打九州。
  我從森蘭丸那邊聽到了這件事,沒有事先請示就擅自進城去阻止織田信長。
  「我知道我不請自來很失禮。」
  「常陸,雖然迄今你總是先約好才來,但原本聘僱你時,我們不是就說好不講虛禮嗎?而且你現在是幕府官員,進城並非失禮之舉。好了,你這般慌張是有什麼事嗎?」
  「是的,您不能去九州,您跟羽柴秀吉、黑田官兵衛他們會合絕非良策。雖然明智光秀的謀反以失敗告終,但既然無法確信他們雙方沒有勾結,信長大人就應該留在安土或是京都。」
  「常陸在懷疑他們嗎?」
  「是的,我並不認為本能寺的襲擊事件是明智光秀獨自策畫所為。一定是有幕後黑手──不,有同夥在協助他。雖是我個人臆測,但我極為懷疑朝廷、足利義昭、毛利輝元、羽柴秀吉、黑田官兵衛、德川家康等人。我認為他們或許和明智光秀曾交換過某些約定。足利義昭、毛利輝元已除,朝廷如今也被關在京都裡,那麼剩下的就是羽柴秀吉、黑田官兵衛、德川家康。」
  殲滅足利義昭、毛利輝元的勢力,並於京都西側設嵐山城、東側設銀閣寺城,然後用土壘圍住京城本身,整建大道上的宮城十二門,將朝廷封鎖在內。
  剩下的可疑人物還有三個人。
  「你是要我別以身試險嗎?」
  「是的,總大將一任應該交給信忠大人。信長大人和信忠大人還是分散開來會比較好。本能寺之變就是兩人離太近,出事一起倒,才會被謀反得逞。如果信忠大人是征伐中國的總大將或身在岐阜城,遇害的只有信長大人,而繼承了織田宗家家督的信忠大人還活著,想必羽柴秀吉也無法為所欲為。」
  或許是被我慷慨陳詞的氣勢鎮住了,織田信長只簡短回答:
  「這樣啊。」
  「信長大人不如就在安土專心處理政務,率領軍隊一事則交給信忠大人吧?」
  「說起來那個腦袋靈光的光秀就算再怎麼被妖怪附身,我也不覺得他會獨自策畫那樣的反叛。秀吉和官兵衛嗎?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信忠大人前去跟攻打九州的羽柴軍會合的話,必然不會引發叛變。因為不能將你們二位一網打盡的話就毫無意義了。」
  若想打倒織田家取得天下,不一口氣抹殺掉信長父子就稱不上成功。
  因為效忠織田家的家臣分散於東西南北各地。
  「好,我知道了。就令信忠擔任攻打九州的總大將,並讓柴田勝家、前田利家、佐佐成政、德川家康加入陣容之中。」
  「且慢,還請您讓其中兩名留守在近江附近。近江琵琶湖六城是信長大人的退路,我不想看到城裡唱空城計,還有,最好也不要調動德川家康。要對付北条家,只靠瀧川一益有點不太放心。」
  「常陸,你有點太多疑了。」
  「對不起,但是……」
  我閉口不言,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織田信長的眼睛,額頭上都冒出汗水。
  即使汗水流進眼睛很痛,但我眼也不眨地直直望著他。
  我也是無比認真的。
  「好吧。就讓利家鎮守賤岳城,此外也留下德川家康。」
  「是的,此乃明智之舉。另外請下令讓姬路城城代的前田利長加強守備,務必使姬路城堅不可破。」
  「以防萬一嗎?」
  「是的,以防萬一。」
  一旦羽柴秀吉造反,姬路城將是會成為首波防衛陣線的城池。
  無法完全否定他先討伐織田信忠,再跟島津聯手進攻的可能性。
  為了防止他這麼做,事先安排好忠實可靠的棋子。
  加以牽制。
  如此一來他就難以叛變。
  即使發生叛變,只要姬路頂得住幾天戰局,我方就能做好戰爭的準備。
  就算要逃跑也能爭取到時間,我認為凡事就該謹慎為上。
  
  1585年7月
  
  織田信忠作為攻打九州的總大將,率領大軍前進下關城。
  
  征伐九州之役開始了。
  
  ◇ ◆ ◇ ◆ ◇
  
  我在櫻花盛開的春季造訪安土城,一回神已是紅蜻蜓交相紛飛的季節了。
  我暗中幫忙處理了一些政務,時間過得很快。
  對於讓織田信長心煩的困擾事項──『曆法』、『錢幣』、『征伐九州』,在我提出有一定程度幫助性的建議後,織田信長所點之茶又回到原本的味道。
  「哇~真好喝。信長大人的茶不僅溫潤暖胃,甚至沁人心脾,真是神奇啊。」
  「哈哈哈哈哈!是嗎?有這麼好喝啊!」
  除了我以外,似乎沒有人在喝茶時會坦率地說出「好喝」。當我喜孜孜地品茶時,總是一臉凶神惡煞的織田信長也會露出笑意。
  「是的,極為可口。茶茶為了想讓我露出現在的表情,也拚命地在茶道上鑽研。雖然她的茶不難喝,但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別對她這麼嚴苛,我的茶或許是多了年齡所帶來的深沉韻味吧。」
  「您說的對。無論如何,既然信長大人看起來恢復精神了,我也差不多該回近江大津城了呢。」
  「我還沒告訴你,阿初也在催促我讓你早點回去。」
  「……真的假的?」
  我能預料到阿初生氣的樣子,不禁臉色發白。
  會不會被她飛踢啊?
  「放心吧。我已經寫信跟阿初說是我拜託你留下幫忙,要她別計較,還告訴她沒讓你上戰場就不錯了。阿市會好好說服她的。」
  「給您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我如此回答,在第二天便乘著安宅船回到近江大津城。
  ……!
  咚──!
  「好痛。」
  我一下安宅船,等待船靠岸的阿初就一如預期地飛踢過來,在我倒下後,整個人撲在我身上抱住了我。
  「因為你遲遲不回來,害得我很擔心。只送了一首那麼拙劣的和歌,之後就一直音訊全無。」
  「對不起。」
  我一邊撓著頭一邊道歉。
  「阿初姊姊大人沒有跟著來安土就是不對啊~」
  阿江對茶茶說道,茶茶則用扇子遮住臉道:
  「是啊~」
  她表達同意的看法。
  在那面扇子的背後,一定是滿臉笑意吧。
  「因為,人家……」
  我將右手放在神情沮喪的阿初頭上摸了摸她。
  「哎,該怎麼說,還是應該問妳一下。阿初,我想迎娶妳當側室,妳願意嗎?」
  我有些害臊地說完,阿初緊緊地抱住我,把臉埋在我胸前好幾十秒都沒開口。
  「阿初?」
  她露出臉來,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我就當你的側室吧,你要好好感謝我。」
  她做出了不曉得該算傲嬌還是該算什麼的回應。
  就這樣,阿初成為我的側室。
  除了正室夫人茶茶,我的側室有櫻子,然後又加上阿初。
  
  當然,我跟阿初也舉行了婚禮。
  阿市夫人已將萬事打點齊全,阿初身穿帶有淺井家家紋『井桁紋』的新娘服裝進行三三九度之禮。
  新娘道具中也帶著有『井桁紋』的蒔繪裝飾。
  阿市夫人私下拜託我,若阿初生下男孩,希望讓孩子冠上『淺井』之姓。
  織田信長之所以說讓阿初「以淺井家女兒的身分出嫁」,應該是出於對阿市夫人最大限度的考慮。而這也表示,信長已經原諒淺井家了吧。
  我並無拒絕的理由,便答應了。
  雖然舉行了婚禮,但阿初才十五歲,要和她同房還為時尚早。這只是我的價值觀和道德觀,但或許是和我相處時間已長達三年,她體諒了我的想法。
  同房的話她會懷孕。
  這樣一來就得分娩。聽說對於太年輕的母體來說負擔會很大。
  安全第一。我必須守住最低限度十六歲以上這道底線。
  
  《阿初視角》
  
  他終於回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才好。
  既然如此,就和平常一樣用飛踢的方式。
  好好品嘗滿懷著我全心愛意的飛踢吧。
  真是太好了。
  我真的快擔心死了。
  怕他是不是會被帶去攻打九州。
  或許那一日終將到來,但要是在我還沒傳達心意前他就上了戰場,萬一出了什麼事的話……
  但他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並且迎娶了我當側室。
  多虧母親替我準備好一切,所以很快就舉行婚禮並喝了交杯酒。
  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他才好呢?
  「兄長大人?」
  「嗯?」
  感覺跟之前沒兩樣……
  「真琴大人?」
  「嗯?」
  總覺得既像姊姊大人卻又不太一樣……
  「阿真~?常陸大人?」
  「阿初,妳從剛剛開始就怎麼了?」
  「啊,對不起。我在想以後怎麼稱呼您才好呢?」
  「用妳喜歡的叫法啊。我不怎麼講究稱呼。以阿初的角色特徵來說,直接叫我『真琴』的話會有種傲嬌萌?」
  「『角色特徵』或『傲嬌』這些詞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我實在無法直呼您為『真琴』,我會像姊姊大人一樣稱呼您為『真琴大人』。」
  「哈哈哈哈哈,隨妳喜歡就好。」
  真琴大人笑道。
  人家明明就很害羞的說。
  於是我擰了他一把。
  「哎呦喂,阿初妳真的很像貓呢。」
  「貓貓姊姊大人、貓貓姊姊大人。」
  暗中聽著我們對話的阿江興高采烈地說。
  「真是的,不要胡言亂語啦。」
  我叱責阿江。
  不過,我還真的是喜歡上了個奇怪的人呢。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阿市視角》
  
  呵呵呵呵呵,在分開的這段期間,阿初拚命地進行新娘的修行。
  為了排解她與常陸大人分隔兩地的寂寞心情。
  「真是的,連一封信都沒寄來啊。」
  她每天都為了沒有收到信而怒氣沖沖。
  「兄長大人來信告知,常陸暫時因幕府職務而忙得不可開交,不過不會讓他參加戰爭,所以大可放心。」
  「咦?母親大人,這是真的嗎?」
  「我何必撒謊呢?如果妳希望常陸大人早點回來,與其對他本人說,還不如寫信給兄長大人催促一下會更有用呢。」
  「好的,母親大人,我明白了。」
  不是在真琴大人面前的話,阿初就很直率呢。
  呵呵呵呵呵,真是可愛呀。
  我為阿初安排妥當,讓她能在常陸大人回來後馬上出嫁,隨後阿初就一路順利地成為了常陸大人的側室。
  那麼,我也得想想該怎麼讓常陸大人願意接受我。
  呵呵呵呵呵。
  常陸大人,我也喜歡您喔。
  
  ◇ ◆ ◇ ◆ ◇
  
  我是近江大津城的城主,但近江一地並非分封給我當領地。
  我的俸祿是每年以現金支付的二十萬石。
  這好像是筆鉅款,銅錢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鑄造『天正和圓』貨幣後,這情況就會獲得改善,但目前仍是一堆裝滿銅錢的瓶子塞爆了倉庫。
  話說回來,近江全域均為織田信長的直轄領地,近江大津城、長濱城、大溝城、賤岳城、牧野城雖任命了城主,但這些城主分封的領地是在別處。
  以近江大津城為中心的周邊土地是我負責管轄的範圍,而近江大津城的四周既有農田亦有農民。
  我委託這些農民種植一種新作物。
  玉米。
  由於我的工作是替織田信長出主意,事先就預料到自己會長期不在近江大津城,於是我任命了真田幸村當農政奉行。
  我的家臣中有兩人具有農業經驗──真田幸村和柳生宗矩。
  他們兩人在平成時間線上是赫赫有名的武將,但並非大大名出身,而是出身於統治鄉下部分地區的豪族,原本在農忙季節時就會下田耕作。
  開始兵農分離還是近年來織田信長的功績。
  在那之前,即使看到武士下田耕作也並不稀奇。
  柳生宗矩目前身兼我的秘書、代書、護衛而大為活躍,我便任命手頭有空的真田幸村。
  他本人似乎也不討厭進入田間活動筋骨的工作,答應了我的要求。
  跟大眾想像中威風凜凜的真田幸村有點不同呢。
  我在春天前往安土城之際,就把之後的農政工作都交代給他了。
  「首領,請看!玉米增加成十袋了。」
  真田幸村頗為自豪地遞給我看。
  他擺出彷彿要說出「加倍奉還!」的表情,居然是十倍啊……
  當初我將裝在麻袋裡大約十公斤的玉米做為種子交給他,而如今獲得了十倍的收穫。
  當然都是乾燥的玉米。
  「哇,明明是頭一次栽種卻大豐收呢。」
  我拿出袋中之物,邊確認邊說道。
  「是的,由於是新奇的作物,我便與今井宗久的店家掌櫃商量此事,掌櫃因而介紹我認識了南蠻傳教士,是他教導我該如何種植玉米。」
  「原來如此,是南蠻傳教士啊。」
  「事情便是如此。然後這位南蠻傳教士說他想拜見首領。」
  既然得到他幫助,就不能不見面吧。
  明明我鼎力相助,卻連見一下面都不肯嗎?大津中納言竟是這種人!──要是這種謠言傳播開來就麻煩了。
  往後招募家臣的時候可能會受到影響。
  「沒問題,你可以帶他來喔。」
  「是!那我改天再帶他前來見您。」
  說完,真田幸村便出城去了。
  我在安土城看過這位傳教士好幾次,但並未交談過。
  終於要跟路易士•佛洛伊斯碰面了嗎?
  
  ◇ ◆ ◇ ◆ ◇
  
  路易士•佛洛伊斯
  葡萄牙傳教士
  安土幕府公認南蠻寺總代
  
  這位由真田幸村帶至近江大津城二之丸謁見之間的人物,穿著一身漆黑的典型傳教士服裝,身高跟我相近、大約一百八十公分左右,髮色淺棕,一雙蔚藍大眼炯炯有神。
  謁見之間是分為上下兩段並鋪設地板的房間,同時陳設著桌椅。
  我一拉開上段之間的紙門入內,坐在椅子上等候的路易士•佛洛伊斯便站了起來。
  即使在這個時代也三不五時就能見到南蠻人,在平成時代亦有外籍人士會到學校擔任英文老師,所以洋人並不罕見,但對於藏在我身後不停探頭張望的阿江來說,可能很新奇吧。
  好奇心旺盛的阿江一副想看得不得了的模樣。
  「請坐下吧。」
  我示意道,但對方還是在我就座後才坐下。
  阿江躲在我的背後探頭探腦。
  「今日有幸得以拜會大人。我是路易士•佛洛伊斯。」
  他以流暢的日語對我說道。
  「我是近江大津城城主──中納言黑坂常陸守真琴。請您別拘束。我聽說您出言相助種植玉米一事,實在感激不盡。」
  「種植玉米不過是簡單小事,不足掛齒。而且我欠黑坂大人一個恩情。」
  「恩情?」
  「是的,當信長大人決定建造採納南蠻技術的船隻時,向我尋求了合作。作為回報,我獲得了南蠻寺總代的地位和自由傳教的權利。」
  原來如此,織田信長承認路易士•佛洛伊斯是公認傳教士,藉由保障他的地位來借助其力量嗎?
  「不過我想請教中納言大人,為何您知道吾等祖國之情勢呢?」
  沒錯。在歐洲,宗教對立和海洋爭霸白熱化是發生在15世紀末期到17世紀初期之間。
  我向織田信長建議應該要利用這一點。
  「我只能透露是來自秘密的情報網。」
  「秘密嗎?願聞其詳。我從您身上可以感覺出有股奇妙的氣息。」
  不愧是受到神明庇佑的傳教士嗎?
  「哈哈哈,您真愛說笑。」
  我一笑置之,此時躲在我背後的阿江開始靠近路易士•佛洛伊斯,近距離地盯著他看。
  每當氣氛開始變尷尬時,淺井三姊妹就會出來救場。
  之前德川家康的時候也是這樣。
  「不好意思,這孩子好奇心很旺盛。」
  「沒關係,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對不常見的事物很感興趣。不介意的話,要不要摸摸看頭髮?」
  他向靠近身邊的阿江低下頭,阿江輕輕地摸了一下。
  「哇~好厲害,頭髮不是黑色的,眼睛又為什麼會是藍色的呢?為什麼?為什麼?」
  路易士•佛洛伊斯對發問的阿江露出溫柔微笑,說道:
  「究竟是為什麼呢?只能說這是由神明創造的。這位是您妹妹嗎?」
  「對,這是我的妻妹,她是信長大人的外甥女喔。」
  他那雙大眼更是瞪得老大,道:
  「原來是信長大人的外甥女啊,失禮了。請跟我好好相處喔。」
  他對阿江一微笑,阿江就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阿江,不得無禮。」
  茶茶跟阿初端來了菜餚。
  除了新鮮處理、現宰現炸的自豪唐揚雞,還有咖哩飯和豬肉味噌湯。
  此外,還準備了招待客人用的葡萄酒。
  菜一端上桌,他便說:
  「哇,我在果阿(譯註:印度的一個小邦。)吃過這個。是咖哩嗎?」
  他果然知道嗎?
  不過,就先糊弄過去吧。
  「這是我獨創的藥膳料理喔,具有增進食欲、改善血液循環、滋補強身的功效。來,趁熱趕快吃吧。」
  路易士•佛洛伊斯在飯前進行禱告後,吃了一口。
  「果然是在果阿吃過的味道。您這是在哪兒學到的呀?」
  或許是一時心急,他說話口吻有些紊亂。
  「此乃秘密。」
  「這是阿真用草藥搭配組合後做出來的喔。很好吃對吧?」
  阿江再次出言相助。
  「您可真是位奇妙之人。」
  「路易士閣下,如果您能接受我的條件,我就答應讓您在近江大津的城下市街傳教。」
  路易士•佛洛伊斯雖然被允許在織田領內傳教,但一旦來到城下市街,就必須先獲得當地城主的認可。
  「您說條件嗎?」
  「是的,首先是不探究我的事情。然後,不成群結黨用武力搞事情。不強行勸人信教。不跟其他宗教發生爭執。不對日本國的政治體制進行批判性活動──條件就是以上這五項。我之後會向信長大人提案,所以這將成為幕府對於宗教的法令。無論對象是佛教或篤信上帝的貴教,就算是神社也一視同仁。」
  「我明白了。意指別無端擾亂方平息戰亂的國家,對吧?」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只要爾等傳教時遵守規則,總有一天我國亦會派遣使者到梵蒂岡以示友好吧。」
  「我們隨時歡迎友善的使者。」
  他一邊說著一邊吃光了咖哩。
  「太好吃了。我下次還能來一飽口福嗎?」
  「哈哈哈,雖然不方便讓你在城裡傳教,但假如只是講一些異國風土人文,讓阿江她們增長見聞的話就沒問題。」
  「感激不盡。」
  路易士•佛洛伊斯道謝後便回去了。
  
  『安土幕府宗教法令
  
  禁止武裝結黨
  禁止強行傳教
  禁止與他教相爭
  禁止批判幕府政權』
  
  我提議的法令送至安土城後馬上就被施行了。
  據說對於飽受比叡山和一向宗勢力困擾的織田信長而言,這法令內容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然而此時我們卻沒料到,這項法令後來會成為大規模戰亂的火苗之一。
  
  《南光坊天海視角》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宣布了愚不可及的法令啊。
  如此一來,就更容易聚集到怨恨織田信長的人了。
  被我分靈附身的明智光秀之怨、把武田家逼到滅亡之仇──我要一併報仇雪恨。
  好不容易跟蘆名家和北条家也聯手了。
  如果吾主也從善如流,要擊敗織田應非難事,但他似乎對那個黑坂常陸守心懷戒備。
  加上他還念著跟織田信長的交情……
  雖然我很想用妖氣讓他把交情忘個精光,但那個力大無窮的本多忠勝隨侍主側,害我一直無法順利讓分靈附在吾主身上。
  要和那傢伙一分高下有如登天之難。
  我只能影響周遭眾人成為反織田勢力,以誘導吾主自願背叛織田信長。
  原本我也想拉攏伊達家,那個隱居的卻搞得我功虧一簣……
  好了,就讓各地的暗樁們煽風點火,讓這些人在關東集合吧。
  
  《比叡山延曆寺座主視角》
  
  「座主,三河德川家一位名為南光坊天海的人捎來一封信,該如何處置?」
  「我就讀看看吧。」
  ……
  「拿去燒掉。」
  「座主,信裡寫了什麼?」
  「多說無益之事。比起這個,比叡山早已決定不跟織田家──不,是不跟黑坂家為敵。別被捲進外界的騷動跟紛爭,那種時代已經結束了。我感覺得出來,常陸大人身上的不明謎團就有如釋迦牟尼佛的智慧之光一樣。那位大人可能是受上天引導者,是來帶領日本成為和平國度的天選之人。」
  「座主……」
  「不要在意世間瑣事,努力修行。」
  「是、是的,我知道了。」
  
  ◇ ◆ ◇ ◆ ◇
  
  當櫻葉飄散、楓葉漸紅之際,我為了採買某樣物品而出城逛街。
  隨行者有森力丸和伊達政道,阿江也跟在後頭。
  其他還有幾名力丸的家臣在稍遠處進行護衛。
  因為蒲生氏鄉嚴格取締的關係,我轄內的城下市街治安似乎相對良好。
  我進城時曾用虛張聲勢的火繩槍示威一事據說也頗具成效。
  最近的阿江愈來愈撒嬌了。
  她像跟屁蟲一樣黏著我不放,她就像自家妹妹一樣可愛,所以無傷大雅。不過她是我妻妹,所以也算是我義妹嗎?
  茶茶和阿初有身為正妻和側室的『貴夫人』職務要忙,好像沒空陪她玩。
  說來也奇怪,我身為家主卻最閒閒沒事幹,這算是和平的證據吧。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我今天不穿立領學生服造型的衣服,而是身穿一般武士的袴裝,並在腰間插著太刀。
  近江大津的城下市街裡有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千宗易等大商人所開的近江大津分店,在和蒲生氏鄉齊心協力下,雖然期間尚短,卻已整頓出相當規模並逐步蓬勃發展。
  我一邊逛著這座城鎮,一邊前往鐵匠店聚集之處。
  
  咚鏘咚、咚鏘咚、咚鏘咚、咚鏘咚──
  
  伴隨著規律的節奏,約莫五名工匠拚命地用鐵錘敲打著通紅的鐵塊。
  大概是打鐵就要趁熱吧,他們只瞥了這邊一眼,就賣力地繼續敲打。
  森力丸想要出聲,但我制止了他。
  阿江雙眼圓睜,盯著他們看。
  我們沒有先約就不請自來,所以配合對方的情況才合乎禮儀。
  即使是領主的我也一樣。
  一旁就有長條木椅,於是我便坐下來觀看。
  過了一會兒,一名鐵匠把水澆在燒熱的鐵塊上。
  咻嘩──
  伴隨著水燒開的氣味,蒸汽冉冉上升。
  「武士大人,您有何貴幹?領主大人大量訂製了鐵砲槍,我們現在正忙著處理他的訂單呢。」
  為了將入城時用的唬人火繩槍改成更完善的軍備,我下了訂單。
  在我訂購改良型火繩槍之後,有好幾戶鐵匠人家從國友村和堺移居過來,在近江大津城下市街形成了鐵匠舖雲集的集落。
  我造訪的是鐵匠舖的總店。
  「啊~事情我們明白,因為發包人就在這裡。」
  森力丸說道。
  「嗄?武士大人,別說傻話了,領主大人不可能會來這種地方的唄~」
  一名鐵匠在擦汗的同時,用勺子喝著水瓶裡的水。
  「哈哈哈哈哈,真抱歉,我就是黑坂常陸守本人。」
  我一說完,他手上的勺子啪噠一聲掉在地上。
  「真的假的?」
  「對,真的。我是來拜託你製作一點東西的。」
  「好、好的,請您儘管吩咐。」
  他單膝跪在我面前,低下了頭。
  我從懷裡拿出事先畫好的圖交給他。
  「好的,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一種名叫暖爐的鐵製爐灶。我想請你打造三座。」
  鐵匠師傅看了一會兒這張平面圖。
  這次我想讓他們製作的是一種外觀有如數字8或不倒翁橫躺模樣的矮胖暖爐,在結構上可以裝設兩具鍋爐。
  「既然說是爐灶,那就不是燒炭而是燒柴吧?」
  「對,這是一種燒柴器具,然後我打算擺在房間裡面。」
  「原來如此,所以上頭才會加了排煙筒。」
  「你能明白嗎?」
  「沒問題。不過只有一座的話還好,一次要三座的話會花上一點時間。」
  原本是想設置在我居住的東御殿與旁邊的西御殿,以及織田信長留宿用的御成御殿。沒辦法,要是趕不上冬天就沒意義了。
  「那麼,只訂一座的話能在冬天前完工嗎?」
  「是的,雖然得先試著打造出原型,不過有一個月就能做出來了。」
  「好,這算是正式訂貨,力丸,先付訂金。」
  森力丸將一袋看起來沉甸甸的銅錢遞了出去。
  果然不想辦法處理銅錢問題的話,要付款很不輕鬆啊。
  「既然是大人您的訂單,等交貨後再付款也沒關係。」
  雖然鐵匠師傅這麼說,但我回答道:
  「不,你們得大量採購鐵,所以會需要錢吧?我們的關係是客人跟店家,所以別在意我領主的身分。還有,不須因為這東西是城裡要用的就過於勉強自己,畢竟是頭一次打造的東西。」
  「身為一名鐵匠,我必會為您做出堅固耐用的成品。」
  舉起雙臂秀出二頭肌的鐵匠師傅,真是帥氣的肌肉男啊。
  我訂製的是不倒翁火爐。
  即使在平成時代,這在我的祖父母家裡依然很實用,所以我印象深刻。
  相當暖和喔。
  而且還可以拿來煮東西。我這次訂做的火爐打算燒柴,但總有一天想改成用煤炭。
  呵呵呵,這樣今年冬天就暖呼呼了。
  用火盆只能暖到手,依然有夠冷啊。
  要是不推動暖氣設備的研發,我會冷死。
  我想乾脆整個冬天都躲在雄琴溫泉,但這是癡人說夢,因此我要研發暖爐。
  希望它能順利完成啊。
  
  既然來到街上,就順便逛逛商店買東西。
  阿江東看看西瞧瞧,四處轉來傳去。
  「阿真~這邊~」
  她一面說著,一面穿越某間大商店的門簾。
  裡面陳列著布匹、梳子、口紅等,是女性會喜歡的店家。
  阿江雖然是個孩子,但她身上穿著還不錯的和服,所以店員對她很客氣。
  我坐在店內的榻榻米平台上看著他們。
  「這個如何?這是非常好的梳子。」
  店員對阿江推銷商品。
  「哇~好漂亮,可是啊~我沒帶錢出來。」
  「欸?」
  店員的臉沉了下來。有夠誠實的店員。
  「阿江,想要的話我買給妳。」
  這句話讓阿江和店員瞬間笑逐顏開。
  真的很誠實啊。
  「既然是梳子,給我六把吧。當然是女性用的。」
  「可以嗎?這是要價不菲的商品喔?」
  店員看向衣著樸素的我,估價似地從頭到腳將我打量了一遍。
  哎,我刻意穿了不顯眼的樸素服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力丸,沒問題吧?」
  錢不在我身上,所以我詢問森力丸。
  「剛才錢全付出去了。」
  「啊,原來那是全額嗎?」
  「對不起,我沒帶多餘的份。」
  「我想也是,畢竟那麼重。也不能賒帳吧,真傷腦筋。」
  錢包是交由力丸管理。
  下次上街時我還是自己也帶著吧。
  免得為了付不出錢而發愁。
  「很抱歉,本店實在無法讓初次登門的陌生客人賒帳。」
  正當我心想要是能用手機支付或信用卡該有多好,森力丸開口道:
  「請您稍等,我去隔壁一下。」
  他走出店門後沒多久,就帶著一位看起來是隔壁店家掌櫃的人過來致意。
  「在下是隔壁千宗易店家的掌櫃,這就立刻替您代付款項。」
  「呃,方便嗎?」
  「這是當然。能借款給領主大人正是吾等商人的榮耀。」
  掌櫃態度恭謹地回答,店員聽了大吃一驚。
  「咦?領主大人?欸?您是城主嗎?」
  店員明顯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啊,對,我就是黑坂常陸守。」
  「小的失禮了!小的竟然對城主長相一無所知,真的很抱歉!請大人寬宏大量饒恕小的!」
  「不用道歉。我很少上街,長相當然沒人知道嘛。梳子的錢可以過來城裡拿嗎?」
  「是的,當然可以。」
  順利買到梳子後,阿江問道:
  「阿真~買六把要做什麼?見異思遷?是要給誰的?茶茶姊姊大人跟阿初姊姊大人,然後櫻子和我都有份對吧?還有兩把呢?」
  「我打算送給梅子跟桃子喔。她們平時那麼努力工作。」
  「這樣啊~梅子和桃子也一樣嗎~」
  「咦?什麼意思?」
  「你要收她們當側室吧?要是不會被阿初姊姊大人飛踢就好了。」
  她咯咯地笑著。
  「沒有啦,我沒有那種計畫。」
  「咦?畢竟梅子和桃子好像也是這麼打算的喔。」
  真的假的?明明已經有正室加上兩名側室,這下真的要開後宮了。
  啊,必須再多買一把梳子才行。
  要是忘了買阿市夫人的份,更有可能會被阿初飛踢。
  為了平息阿初的怒火,事先討好阿市夫人才是上策吧。
  呼~名為後宮路線,但總覺得會變成討老婆們歡心的戰鬥呢。
  
  買完梳子回到城裡,我喚茶茶、阿初、櫻子、梅子和桃子到東御殿的大廳內集合。
  阿江從我背後用雙手使勁地環住我的脖子不放。好難受。
  「來,這梳子每人一把。」
  我遞出梳子。
  梳子是用拓木做的高級品,上頭雕刻著精緻的裝飾。
  茶茶作為代表說道:
  「謝謝您。」
  她邊說邊微笑著接過梳子。
  應該還挺喜歡的吧。
  「以真琴大人而言,算是選了還滿可愛的梳子呢。」
  阿初真是敏銳。這些是阿江挑選的。
  櫻子用雙手拿著梳子,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
  有點男孩子氣的梅子跟桃子她們的頭髮比較短。
  「咦?連我們兩個都有份,這樣真的好嗎?」
  不是,要是沒給妳們兩個的話反而更奇怪吧。
  「當然了,妳們一直以來都很努力。」
  「謝謝主人!」
  「感、感激不盡到不行!」
  她們兩人深深地鞠躬致謝。
  我覺得她們反應有點誇張,但身為主人的我所贈之物就算是一種賞賜。
  我後來才知道這具有一定的意義。
  明明我只是單純送個禮物想答謝她們平日辛勞的說。
  阿江的份在購買時就讓她拿著了,阿市夫人的份則請阿江代為轉送。
  當天晚上,於寢室內。
  「真琴大人,那個梳子是阿江選的吧?」
  「咦?果然一看就知道嗎?」
  「是的,當然知道。以真琴大人來說東西太過可愛了。」
  「哈哈哈哈哈,這樣啊,被妳看穿了呢。」
  「不過阿初好像沒注意到呢。那麼,真琴大人,您也要收梅子和桃子當側室嗎?」
  「咦?我並沒有這種打算。」
  「她們兩人就是這種打算。如果是她們兩人跟阿江,我可以允許。」
  咦?咦?咦?咦?欸~?
  「連阿江也……?」
  「真琴大人,阿江那麼親近您,您捨得跟她分開嗎?」
  「不是不是,我把她當成妹妹一樣。」
  「那麼,讓阿江嫁去別人家?」
  「如果茶茶說要讓她留在城裡,呃,等阿江到了適婚年齡後,唔,就嫁給我吧。」
  「我明白了。我會去拜託義父大人。」
  「好的,要麻煩妳了。」
  「至於梅子和桃子,我會看時機決定她們成為側室的日期,您明白嗎?」
  「這個嘛,嗯……是的,當然一切都聽夫人所言,但理由何在?」
  我既興奮又焦躁,說話變得怪腔怪調。茶茶解釋道:
  「您想想,您不是還沒跟阿初圓房嗎?」
  「啊~原來是要按順序來啊。」
  「沒錯。要是不遵照順序,您會被阿初踢喔。」
  「哈哈哈哈哈,她那充滿愛的飛踢真的很沉重。」
  「阿初的飛踢是她愛情的反面表現,請您諒解她。」
  我們進行了枕邊對話。
  ……六人後宮?可以嗎?我這樣真的好嗎!?
  人生無價?
  嗯?我的人生無限驚奇啊。
  
  《梅子和桃子》
  
  「梅子姊姊大人,主人居然連我們的份都有買,好高興喔。」
  「桃子,妳知道嗎?梳子有『同甘共苦,至死不渝』的意思呢。」
  「咦?那我們也能成為側室嗎?」
  「聽櫻子姊姊大人說,茶茶夫人會詢問我們想不想生主人的孩子,只要回答『想』,應該就能成為側室了。」
  「想,想,想!我想生!我想為主人生孩子!」
  「桃子,妳對著我一直說也沒用啦。」
  「啊哈哈哈哈,說的也是呢。主人的孩子嗎~好想生一個抱在懷裡啊。」
  「我也是。」
  「大家一起成為主人的側室,感覺就像做夢一樣呢。」
  「為了讓夢想成真,我們要比以前更加努力。」
  「好的,姊姊大人。」
  
  ◇ ◆ ◇ ◆ ◇
  
  當楓紅飄零、早晚溫差逐漸顯著之際,我身穿不知該說是毛皮背心還是陣羽織的衣物,蜷縮著身子窩在圍爐裏桌前面烤火。
  茶茶和阿初感到很無言,而阿江可能是覺得毛皮觸感很舒服,把她的臉頰貼在我背上不停磨蹭。
  「首領,鐵匠師傅將您訂做的東西運來了。」
  伊達政道目前負責近侍、秘書一類的工作,他告訴我東西已經運到了本丸的東御殿門外。
  「唔,安裝時還需要木匠,沒問題嗎?」
  「我向蒲生氏鄉大人確認一下。」
  伊達政道很快地就帶來了在三之丸施工的木匠。
  我吩咐伊達政道幫工匠們帶路,從庭院繞到我寢室旁一間十張榻榻米大的房間。
  我也前往該處,看見了放在大板車上的暖爐。它閃耀著漆黑光澤,還額外裝飾著龍的浮雕,大小約一百公分×五十公分左右,像不倒翁橫放的造型,配有六隻弧形爐腳,爐肚旁有一道小門,而上方有兩個可以取下的圓形蓋子。一切正如我所想像的。
  「大人,您覺得怎麼樣?」
  鐵匠師傅詢問我的感想,於是我走過去捏住他的雙手,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這東西正是我想要的呢。太感謝了。」
  「不敢當啊,大人,還讓您握住我這麼骯髒的手……」
  他的手因煤炭而烏漆墨黑,燙傷跟老繭使得表面凹凸不平,看起來確實不美觀,但毫無疑問地是一雙專業工匠的手。
  沒有道理會覺得骯髒。
  「這不是一雙努力工作、值得尊敬的巧手嗎?」
  我緊握住他的手。
  「感謝大人,感謝大人!」
  結果反而被他連聲稱謝了。
  將東西運來的鐵匠們和木匠開始進行安裝。
  「大人,我試過了,因為底部無論如何都會燒焦,所以要鋪上石板。」
  用邊長三十公分、厚度五公分的石板鋪滿大約一張榻榻米寬的地面,然後將不倒翁型火爐擺在上面。
  我認為石頭加溫後反倒還增添了保溫性。
  煙囪則是用銅板做成圓柱型,讓它可以鑽過欄間通到外面。
  耗時半天安裝結束後,終於要開始生火了。
  我想自己來,但我們家的野丫頭女傭梅子開口道:
  「不能讓主人動手做這種事情。」
  說著,她就抓起一把乾燥的小樹枝放進爐子裡生了火。
  劈哩啪啦地適度燃燒起來後,再投入小塊柴火。
  「噢,很好很好。圍爐裏雖然也不錯,但太會起煙了。」
  火盆頂多用炭火保暖到手部;圍爐裏則會煙霧彌漫,不適合放在御殿。
  吃飯用的圍爐裏長桌上方沒有天花板,橫樑直接外露,雖有排煙設計但會佈滿煤灰,也不適合放在御殿。
  於是我想到的就是這個鐵製暖爐。
  暖爐生火後整座開始發熱,煙從煙囪順利地排出外面。
  「阿真~好暖和喔。」
  阿江開心地說道。
  「阿江,小心燙傷喔。我們家的小孩子也就阿江妳一個而已。」
  我提醒阿江,阿江氣噗噗地鼓起臉頰。
  「人家才沒有那麼小呢。」
  阿江鼓著臉頰,鬧起了彆扭。
  把十二歲的女孩當成小孩子對待確實不太合適嗎?
  不過,還是得注意別燙傷了。
  「師傅,您可以在火爐旁邊做個圍欄嗎?」
  「當然可以,但我們是鐵匠店,做出來的會是鐵柵欄,容易變燙所以無法防止燙傷。」
  說的也是。
  「我來做吧。」
  來幫忙的木匠說道。
  如果是木柵欄,感覺會在使用過程中會被暖爐的熱源烤到炭化,但有裝總比沒有強。
  我心想要是炭化的話換掉就好,於是拜託木匠製作。
  暖爐周圍放置裝著水的木桶以備萬一,而暖爐上方也擺放盛著水的釜鍋用來加濕。
  「很好很好,這樣一來今年就能溫暖過冬了。」
  「真琴大人,您冬天打算窩在這裡嗎?冬眠?」
  「閉門不出城主生活。」
  「你是笨蛋嗎?」
  我的側腹中了阿初一拳。
  「好痛……」
  「您是城主大人,所以在生活上必須成為眾人的表率。」
  茶茶說道。
  嗯,我家的正妻和側室姊妹花很嚴格。
  「阿真~被罵了~被罵了~哈哈哈哈哈!」
  剛才被當成小孩而鬧彆扭的阿江看到我被罵,一整個幸災樂禍。
  咕唔~真不甘心。
  
  在起居室安裝暖爐後數日,我窩在房裡取暖,吃著用暖爐稍微烤過的橘子。
  我遵循祖母的教導,將橘子連皮烤過後整顆食用,這樣有益身體健康。
  其實我很想烘烤地瓜乾,但目前還沒有這種東西。
  等我獲得地瓜之後一定要做。
  地瓜乾是茨城縣民在冬天不可或缺的食物。
  連某部以大洗為舞臺的戰車動畫裡的學生會長也時常在吃(譯註:位於日本茨城縣中部太平洋沿岸的一個小鎮,近年因動畫《少女與戰車》成為新興觀光聖地。),茨城縣民真的就是這麼常食用地瓜乾。
  茨城縣民在冬季,地瓜乾可能比吃得橘子還多。
  這麼說起來,蓮藕跟蒟蒻也是特產。
  還有眾所皆知的納豆。
  地瓜乾、蓮藕和蒟蒻可以攝取食物纖維,納豆可以養好菌,再加上納豆配蘿蔔乾等吃法,豈不是整腸的超級食物嗎?我回想起茨城縣的飲食文化,想想還真是過著有益腸道的生活呢。
  
  今天是阿江難得沒從西御殿過來的安靜一日。
  她是感冒了嗎?正當我這麼想著,櫻子進來了。
  櫻子雖然是我的側室,但她一如既往地做著煮飯等雜務工作。
  紙門一拉開,正在準備晚飯的味道就飄了進來。
  「主人,不好意思,可以借一下爐火嗎?」
  「欸?還有其他爐火不是嗎?」
  「對不起,因為要做原本預定的料理以外的東西。」
  「哦?要變更菜色嗎?」
  「我想蒸赤飯(譯註:日本有喜事時會吃的食物,日本古代會用蒸紅米,在現代則是紅豆加米飯的組合,又稱「紅豆飯」。),可以嗎?」
  咦?沒什麼要慶祝的事情,卻要蒸赤飯?不過我喜歡吃蒸米飯所以沒差,而且只要房間保持暖和,就算暖爐被拿來煮飯也沒關係。
  「沒關係喔,妳可以用。」
  櫻子將準備好的蒸籠擺在用來加濕的釜鍋上。
  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散發出蒸米的味道。
  在房間裡蒸米感覺是個錯誤。
  味道意外地還滿重的,但事到如今也來不及了。
  「今天有什麼喜事嗎?莫非有什麼祭祀節日?」
  我詢問櫻子,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說:
  「嗯~哎呀~這個嘛~」
  她回答得相當含糊不清。
  怎麼回事?
  「等這個蒸好後,就可以用晚膳了。」
  聽櫻子這麼說,我便前往了圍爐裏長桌之間。阿江看起來臉色有點差,靜靜地坐在位子上。
  真稀奇,她果然是身體不適嗎?
  「阿江,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感冒了嗎?」
  「唔,嗯,沒關係的。謝謝你,阿真。」
  阿江溫順地回答。太稀奇了,她真的不要緊嗎?
  就在我離開座位想用手去摸阿江的額頭時,阿初從一旁插話了。
  「阿江不要緊的,所以真琴大人坐下來吧。」
  「常陸大人,阿江變成女人了。」
  拉開紙門走進來的阿市夫人說道。
  「咦?阿江從以前就是個女孩子啊?」
  我歪頭困惑地說著,阿市夫人笑了。
  「呵呵呵~」
  「欸?什麼?咦?」
  「主人很遲鈍呢。」
  桃子把烤得金黃焦香的鯛魚按照用餐人數排列到桌上。
  「啊~是阿江的十三歲生日嗎?我知道有十三參拜(譯註:當孩子年滿十三歲時到寺廟參拜的儀式,又稱為「智慧參拜」。)這項習俗喔。」
  「看吧,就說主人很遲鈍。」
  梅子也說道。
  「嗯?嗯?嗯~?」
  就在我滿腔疑惑時,蒸好飯的櫻子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阿江大人迎來了初潮。」
  哦!哦!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恭、恭喜妳。」
  「唉呦~討厭啦!」
  阿江都快哭出來了。對不起,我太沒神經了。
  「對不起啦,真的不好意思。」
  「常陸大人,所以阿江是女人了呢。」
  阿市夫人明顯語帶玄機。
  連我都能聽懂她這句話到底想講什麼。
  「阿市夫人,我大致明白您的意思,但請先別說了。」
  「哎呀,是嗎?可是,因為常陸大人很遲鈍嘛~」
  阿市夫人一說,大家就點頭贊同。
  最近只有茶茶三姊妹和阿市夫人、櫻子三姊妹跟我一起共進晚餐,家臣們則會回城裡各自的住宅用餐。
  男人只有我一個,稍微有點尷尬。
  「來,大家吃飯吧。我也想趁熱吃赤飯。」
  我假裝成一副吃飯皇帝大的模樣,吃起盛在碗裏的赤飯。
  「我開動了。」
  嗯?和我想像中的赤飯不同,沒什麼黏性,很硬。
  口感吃起來像是雜穀米,我的筷子停了下來。
  「這種紅米是供奉神明用的,最近因為沒辦法拿來當年貢米,所以種植的量也愈來愈少了。」
  櫻子解釋給我聽。
  所以這是赤飯的原形嗎?我原本以為是軟糯Q彈的糯米呢,有點遺憾。
  這個時代的米基本上都乾巴巴的,我還以為睽違已久地可以吃到Q彈米飯呢。
  不過這是在慶祝阿江迎接初潮,我不能對紅米的味道挑三揀四的。
  獻給神明來感謝平安長大才是初衷。
  阿江,恭喜妳順利成為大人了──我在心裡這麼想,並細細品味著紅米。
  這個時代的平均壽命非常短。
  身處戰爭年代當然是一項原因,但許多孩童也因營養狀況或疾病而早夭。
  能夠平安成長就得謝天謝地了。
  嗯~……目前我正嘗試用農業改革來改善營養狀況,等告一段落後,就來建造藥草園讓平民也能買到漢方中藥吧。
  江戶時代也很流行建造藥草園。
  在這個時代,應該由我率先開始這麼做。
  讓所有孩子都長大成人。
  就在這天,我決定將此事當成目標之一。
  
  ◇ ◆ ◇ ◆ ◇
  
  從留守安土城宅邸的前田慶次的定期聯絡中,我收到消息得知織田信長的次子──伊勢神戶城城主•織田信孝作為總大將,率領信長第三子•織田信雄與丹羽長秀的軍隊攻滅了四國的長宗我部元親。
  織田信孝順勢就任四國探題,而打造銀閣寺城的藤堂高虎成為築城奉行,在伊予的今治地區開始建築海城。
  織田信雄獲封伊勢國,就任伊勢守;丹羽長秀獲封土佐國,成為土佐守。
  西日本終於只剩下九州島津家還在反抗,眼看天下統一、日本統一在即,織田信長忙得不可開交,於是我接到了正月不用去安土城的通知。
  織田信長要在京都的銀閣寺城迎接新年,途中曾一度順路到近江大津城來探望阿市夫人,然後心情愉悅地前往京都。
  「你趕快生小孩吧。」
  他還留下這麼一句話。
  在平成時代的話,這會被稱為何種騷擾呢?
  第二天,我在城裡忙著搗麻糬。
  當然,這是正月供奉神佛用的麻糬──鏡餅。
  話雖如此,我也只是待在一旁看著。
  真田幸村發揮他的力大無窮,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勢不可擋地搗得麻糬都噴飛出來了。
  柳生宗矩不知為何輕巧無聲地摀著麻糬,這是在浪費劍術才能嗎?
  伊達政道則軟綿綿地摀著麻糬,動作看起來有點危險。
  森力丸十分有默契地對著捶搗中的麻糬進行翻揉。真靈活。
  為什麼我不搗呢?單純是因為我正坐在檐廊上縮成一團,仰賴火盆的炭火在取暖。
  好冷,我進入了怕冷模式。
  不對,是全力展開了冬眠模式。
  櫻子她們把蒸好的糯米接連端來,由力丸、幸村、宗矩、政道摀著麻糬,然後茶茶她們把麻糬整成圓形。
  「阿真~你想吃吧?來。」
  阿江悄悄地將麻糬遞給我。
  阿江和我一樣食欲旺盛。妳太懂我了,可愛的妹妹啊。
  ……
  剛搗好的麻糬,醬油、味噌、黃豆粉、芝麻粉、砂糖什麼都沒沾……
  嗯,只吃得到米的甜味,風味樸實呢。
  雖然這麻糬香氣誘人又柔軟Q彈,但畢竟入口只有糯米的原始風味,我想至少在上面灑點鹽什麼的。
  我悄悄地去廚房拿小碟子裝醬油並融入砂糖,一回到檐廊就看到阿初在瞪我。
  「莫非……妳發現了?哈哈哈!」
  打哈哈搪塞過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呃,喂,等等!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阿初,妳冷靜下來,住手啊~」
  阿初振臂揮舞著木杵追了過來。
  「想吃的話就自己搗啊!」
  是,您說的有道理。
  我賣力地搗著最後一塊蒸好的糯米,身體也暖和起來了。
  也許大家不記得了,但我有免許皆傳的本事,也會和家臣們在晨間練武以作為鍛鍊。
  即使用沉重的木杵,我也能輕鬆地搗麻糬。
  我只是冷得想縮成一團而已。
  換作是氣候宜人的季節,我甚至還想帶頭搗麻糬呢。
  大家蘸著醬油砂糖吃我搗好的麻糬。
  剛搗好的麻糬真美味。
  「居然有幸吃到首領搗的麻糬。」
  力丸等人喜出望外,阿初卻道:
  「這是當然的,不勞動者不得食。」
  好,我懂了。
  明年就在大廳裡增設暖爐來搗麻糬吧。
  嗯?感覺地板似乎會塌掉,必須增加地板強度才行。
  
  1595年也即將邁入尾聲。
  
  ◇ ◆ ◇ ◆ ◇
  
  話說回來,雖然我身為幕府造幣方奉行掌管著鑄造新貨幣的事務,但所謂術業有專攻,造錢就該找用錢大戶,總之我便交給商人來處理。
  主要成員是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千宗易、茶屋四郎次郎。
  以結果來說,只使用金銀銅三種錢幣的話恐怕會不利於交易而被否決,但是十進位法獲得採納。
  
  一銅錢、一銀錢、十銀錢、一金錢、一兩小判、一兩大判。
  新貨幣──天正和圓。
  一枚銅錢等於平成時代幣值的十日圓。
  也就是:
  一銅錢10枚=一銀錢1枚(一百日圓)
  一銀錢10枚=十銀錢1枚(一千日圓)
  十銀錢10枚=一金錢1枚(一萬日圓)
  一金錢10枚=一兩小判一枚(十萬日圓)
  一兩小判10枚=一兩大判1枚(一百萬日圓)
  
  對南蠻的貿易部分,以號稱最大勢力的羅馬梵蒂岡所使用的金幣、銀幣、銅幣為準,鑄造與其等質(金銀含量)的專用天正和圓金幣、天正和圓銀幣、天正和圓銅幣用於交易。
  讓金銀含量等質是為了防止金銀銅不必要的外流。
  天正和圓金幣和天正和圓銀幣則根據幕府和大商人的協商,國內通貨換算另採每年決定一次的浮動匯率制。
  總之採取最大限度的注意和監控,避免出現讓南蠻人光把金幣、銀幣換成日本貨幣就有利可圖的漏洞。
  如果將天正和圓換成石高:
  一萬石=十億日圓
  我的俸祿(年薪)就是:
  二十萬石=兩百億日圓
  ──換算起來是這樣。
  難怪我倉庫裡的錢瓶會堆積如山。
  換成小判、大判的話,儲藏空間也會更加井然有序一點。
  逐步讓貨幣更替成天正和圓。
  但由於銅錢發行量一時趕不上,米的價值暫時被允許用於支付,以一合米=一銀錢3枚的匯率被承認為替代貨幣。
  
  《茶茶視角》
  
  「梅子、桃子,妳們兩個幾歲了?」
  我將兩人叫到茶室裡詢問道。
  「夫人,過了年我就十八歲了。」
  「我、我快要十、十六歲了。」
  「這樣啊,年齡正好呢。畢竟真琴大人非常在意年齡問題。那麼,妳們兩個想要生真琴大人的孩子嗎?」
  我必須好好傾聽兩人的真實想法。
  就算知道她們的心情,也必須用言語加以確認。
  「是的,我想生。我想抱主人的孩子。」
  「這樣啊。那桃子呢?不必客氣,直說便是。」
  「啊,是的,與其說是想生孩子,不如說是想被主人抱,想用肌膚感受他的溫暖。啊!不,對不起。我非常羨慕茶茶夫人妳們。」
  「呵呵呵呵呵,回答得很好。過了新年,就讓妳們成為真琴大人的側室,要比之前更加努力喔。還有,桃子,真琴大人的會很痛喲。呵呵呵呵呵。」
  
  《桃子視角》
  
  「姊姊大人,我們也要成為側室了……」
  「真的像做夢一樣呢。」
  「不過茶茶夫人所說的『主人的會很痛』是什麼意思?我不清楚實際上要怎麼做才會得到主人的種。」
  「呃,就、就是……哎!總之,與主人共枕時,脫掉衣服一起進被褥裡,然後把自己交給主人。不管主人做什麼都不要抵抗,懂了嗎?」
  「姊姊大人,造人是那麼辛苦的事情嗎?並不是光著身子擁抱彼此來感受溫暖嗎?」
  「妳不要問我,去問櫻子姊姊大人啦。」
  梅子姊姊的臉漲得通紅。
  「櫻子姊姊大人,造人是怎麼一回事呢?」
  「桃子,原來妳不懂嗎?」
  「是的,我只知道同床共枕就會有孩子了。」
  「咳咳!聽好喲,主人是舔舔妖怪。做好心理準備吧。」
  「欸?」
  「我不能再說更多細節了。總之最初會癢癢的,但妳要忍耐住,懂了嗎?然後將一切都交給主人。」
  櫻子姊姊大人也羞紅著臉逃走了。
  會疼?會癢?造人到底會做什麼事……?
  
  
  
  第二章 天正大地震
  
  
  1586年正月
  
  今年我在自己的居城•近江大津城迎接新年。
  我久違地登上天守頂層,迎接從近江大津市街遠方升起的元旦日出。
  正室的茶茶、側室的阿初、同為側室的櫻子和我共賞日出。
  ……不知怎麼回事,元旦日出明明很美,卻感覺有點模糊不清。
  今年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會有什麼災害嗎?
  我不擅長占卜,但待會兒還是試一下吧。
  現在先不要讓她們察覺我的不安情緒。
  「新年快樂。」
  「恭賀新喜。」
  她們三人端莊地用三指抵著地面,深深地鞠躬行禮。
  「今年也要拜託妳們了。」
  我一說,櫻子便接著道:
  「今年一定會努力為大人增添子嗣。」
  茶茶也頷首贊同,阿初則是雙頰潮紅、羞澀不已的模樣。
  「啊!好的,我們加油吧。」
  我害羞地撓著頭說道。
  聽到「請寵愛我」、「增添子嗣」就覺得黃腔滿天飛,我這樣太可恥了。
  戰國時代還沒有結束。
  要讓家名延續下去,子嗣事關重大。
  特別是對我這樣既無兄弟子侄能當養子、又無繼承者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面對懷抱著使命感的女性,還把造人跟色色的事劃上等號是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慚愧至極。
  「關於此事,我先前提到的梅子和桃子也將成為您的側室。」
  茶茶說道。
  「咦?」
  「才不是放屁(譯註:日文的疑問詞「咦(へ)」與「屁(へ)」同音。),您真失禮。梅子和桃子正值妙齡,我在考慮她們的歸宿。她們說希望留在城裡和真琴大人一起生活,我打算接受她們的請求。」
  茶茶在關鍵時刻會露出銳利的眼神,對著我的眼睛認真傾訴。
  「大家都認同這件事嗎?」
  我一問,她們都點了點頭。櫻子說;
  「妹妹們聽到茶茶夫人問『想成為主人的側室嗎?』都喜出望外。請您也對她們兩個多加關照。」
  「我知道了。雖然以我的價值觀來說,目前就已經是妻妾成群的珍貴harem(後宮)狀態了。」
  「哈~雷姆?真琴大人三不五時會用一些聽不懂的字眼呢?」
  阿初說道。
  我雖會注意遣詞用字,但這並非一朝一夕能改變的習慣。
  「這是南蠻語,意思就像『多妻婚』一樣。」
  「南蠻語嗎?我之前就在想,真琴大人是在哪裡學到南蠻文化的?您是在常陸國土生土長的吧?」
  茶茶知情,但我沒有告訴阿初她們這個秘密。
  可以說出我是未來人嗎?我看向茶茶,只見她靜靜地搖頭。
  意思是要我隱藏秘密吧。
  「因為我在修行劍術時曾經周遊日本各地啊。」
  我只能如此撒謊道。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您有事隱瞞,對吧?」
  「阿初,適可而止!不要隨便探聽義父大人所認可的真琴大人之力。」
  「是,非常抱歉。」
  阿初低頭認錯,新年伊始氣氛就有點僵。
  「阿真~還在看元旦日出嗎~?年糕湯煮好了喔~會涼掉喔~」
  阿江從樓下大聲叫著。
  「喔、喔!馬上來。」
  我走向圍爐裏長桌,味噌口味的年糕湯便端了上來。
  唔哇~這才想起來。
  我忘記了改革年糕湯。
  和茨城一般常見的年糕湯大相逕庭啊。
  說到年糕湯,還是用雞湯醬油再放上鳴門捲和鴨兒芹的才棒嘛。
  總覺得有點遺憾。
  這一瞬間,我決定總有一天要做出自己熟悉的年糕湯。
  
  ◇ ◆ ◇ ◆ ◇
  
  「祓除災厄淨化不祥,予以守護予以祝福~高天原爾神留坐須皇賀親神漏岐神漏美乃命以……」
  我在近江大津城內供奉的神社前念誦大祓詞。
  「鹿島神宮的武甕槌大神,祈求您借予我力量。喝、喝、喝!」
  我在自己畫的日本地圖前唸咒後,地圖從琵琶湖一帶開始變成黑色。
  快要發生地震了嗎?
  可惡,要是我有好好記住日期的話……
  就在我懊悔不已之際──
  「阿真~有空嗎?姊姊她們代替阿真招呼著來拜年的人們,不過其中有一位是跟著前田家的千世一起來的,你要見她們嗎?」
  阿江前來詢問。
  「嗯?跟千世一起來的人?松夫人呢?」
  「阿松說她很忙,所以讓千世過來拜年。」
  喂喂喂喂,讓小女孩來拜年,松夫人也真是亂來。
  不過應該有家臣或護衛在旁吧。
  「既然是前田家派來的使者,我就見吧。平時很受他們照顧,而且來的人是千世對吧?讓她吃閉門羹感覺於心不忍,而且也好久沒見面了,我就去見見她吧。」
  「嗯,我想你會這麼說,所以讓她待在大廳裏吃點心。」
  和阿江一起前往大廳後,我見到兩名女童……女童增加了。為什麼?誰?
  
  《山內千代視角》
  
  「松夫人,這是我偶然聽到的消息,聽說大津中納言大人喜愛的武將當中有我丈夫的名字?」
  「妳從哪裡聽到這種傳聞的?」
  「那個~好像是羽柴家的寧寧夫人從阿市夫人那裡聽來的,她很在意秀吉大人沒有名列其中。」
  「這樣啊,聽說了嗎……」
  「我聽聞又左衛門大人榮登喜愛武將的第五名,而我家丈夫有幸被選為第六名之類的。松夫人和大津中納言大人交情深厚一事我也有所耳聞。我也想和中納言大人打個招呼,但近來要見他據說很難,能不能請妳幫我一下呢?」
  「哈哈哈哈哈,這樣啊。要我幫忙沒關係,只不過就算見到常陸大人,他也不是一位會私心偏袒的人,最好別有所期待喔。還有,沒來由的高價禮物反而會給那位大人留下壞印象,要送禮就選食物之類的東西比較好。常陸大人是個稍微有點特立獨行的人。這樣啊~妳想見他啊~那不如帶著我們家的千世去拜訪近江大津城吧?我家千世頗受常陸大人疼愛,所以見得到他喔。還有,妳可以也帶著與禰一起去。」
  「咦?帶與禰去?與禰是山內家重要的獨生女,我還想著以後有一天要讓她招婿繼承家名,妳卻要我把與禰交出去嗎?」
  「呵呵呵呵呵,不是啦。常陸大人只是單純地對女童很溫柔而已。他絕對不會隨便亂來或強迫人家當側室,妳可以放心帶著女兒去。」
  「既然松夫人妳都這麼說了……」
  我想為丈夫•一豐大人或多或少做些貢獻,於是以照顧者的身分,陪伴著代理前田松夫人拜年的千世公主前往近江大津城拜訪。
  
  ◇ ◆ ◇ ◆ ◇
  
  一位看起來比松夫人年輕的女性跪伏在地上。
  「哦,千世,點心好吃嗎?」
  「嗯,好好出~」
  「嗯,好出~」
  千世帶來的幼女也說道,並開心地吃著年輪蛋糕。
  「喂,與禰,好好打招呼。」
  出聲斥責的女性,以侍女來說衣著打扮還挺高檔的。
  「哈哈哈哈哈,沒關係沒關係。那麼,請問妳是?」
  「很抱歉沒有先報上名字。我是山內猪右衛門一豐的妻子•千代。我想來拜見大津中納言大人,請您多加提攜我丈夫,於是拜託前田家的松夫人幫忙。正好松夫人打算派使者前來拜年,她說既然我要來,就帶著千世公主一起。她還說帶著女童來的話您會高興,所以我帶著女兒與禰一同前來。」
  山內一豐的妻子千代來了──────!
  是賢內助的山內千代耶。
  唔~總覺得她很像會說「你們的所作所為,全部被我看穿了!」的那位黑色長髮女演員(譯註:指在日劇《圈套》中飾演女主角的仲間由紀惠。)。
  這世界真的和大河劇的選角極為相似。
  也就是說山內一豐本人是上川先生(譯註:日本男星上川隆也。)?
  遲早會見到面嗎?我相當期待。
  比起這個,我看著兩個喜歡吃年輪蛋糕的小女孩──
  「哈哈哈哈哈……」
  只能乾笑了。
  松夫人,我真的沒有特別喜歡女童啦……呃,難道我被誤會是蘿莉控了?
  不過話說回來,山內一豐的女兒?我記得好像在電視劇裡看過,她應該在五歲時就過世了。
  史實上,山內一豐在本能寺之變後成為羽柴秀吉的家臣為他效力,並當上了長濱城主。
  隨後碰上天正大地震,他的女兒就過世了。
  「與禰,妳幾歲呢?」
  「五歲~」
  雖然她回答得很可愛,可是那一瞬間我全身寒毛直豎。
  「……今年你們絕對不能靠近長濱城,今年絕對不行。」
  就像拼圖一口氣全拼湊起來的感覺,我出聲說道。
  雖非值得舉手稱幸之事,但這或許是武甕槌大神的指引。
  ──要我拯救這個女孩子。
  在我熟悉的輕小說、漫畫、電影或電視劇裡都會描寫到時代修正力之類的現象,但在我這條時間線上卻絲毫沒有發生。
  甚至像是在對我說:時代線就由你來改變吧!
  可能作為平行世界分支出來的時間線,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常陸大人,您怎麼了?」
  山內千代詢問突然臉色大變的我。
  「我不能詳細說明,總之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懂了嗎?」
  我不禁情緒有些激動,此時茶茶進來說:
  「真琴大人,請慎言。」
  為了阻止我失言,茶茶應該很慌張吧。
  「呃,嗯。我有點急事,先行告退。千世、與禰,下次再來喔。」
  我摸了摸兩位小女孩的頭,然後離開了房間。
  「真琴大人,發生什麼事了嗎?那個女孩是?」
  「要是我記得沒錯,就在今年或明年,她大概這個年紀時就會被捲入地震而身亡。」
  茶茶摀住嘴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我接下來要寫點東西。」
  我關在房間裡急匆匆地寫信給織田信長。
  天正大地震將至。
  多虧了與禰,我有點想起來了。
  關於天正地震。
  位居飛驒深山的歸雲城,在這次地震中因為山崩而整個消失了。
  我寫信給人在京都的織田信長,通知他從這一帶到關西以及中部北陸地方即將發生地震。
  要是能趕上就好了……
  
  《茶茶視角》
  
  「山內夫人、山內夫人,請稍等一下。」
  我喚住正要走出玄關的山內千代。
  「茶茶夫人,今日突然前來叨擾真是非常抱歉。似乎還讓常陸大人心生不快……」
  「他並沒有心生不快,所以不要緊。比起這個,請妳不要對他人轉述真琴大人說過的話。」
  「呃,您是指方才他所說的『不要靠近長濱』一事嗎?」
  「對,妳將此事銘記在心,跟與禰一同待在京都宅邸就行了。山內家在銀閣寺城下區有宅邸吧?」
  「是的,承蒙厚愛,在安土跟銀閣寺城下區都有宅邸。」
  「……我來寫一封信讓妳帶上。請把這個交給森蘭丸,不要給任何人看,懂了嗎?妳也不能看,明白嗎?」
  「好、好的!我明白了。」
  我在給森蘭丸的信中寫著:
  『真琴大人受到神明託夢。他希望幫助山內家,請允許他們在銀閣寺城下區居住。』
  我用義父織田信長、以及知道真琴大人秘密者才會察覺真意的話寫了信。
  選用即使被人奪走信件閱讀內容也沒關係的詞彙。
  我祈求與禰這位小女孩能夠平安無事。
  
  《桃子視角》
  
  過完年沒多久,茶茶夫人就為我們準備了像櫻子姊姊成為側室時的華美婚服,然後我跟梅子姊姊大人一起跟主人喝了交杯酒。
  ……主人與其說是舔舔妖怪,不如說是舔舔大妖魔。
  居然會那樣來回舔個不停。
  「姊姊大人,主人……那樣讓人很難為情呢。」
  「桃子,這種事是要閉口不提的。」
  「果然姊姊大人也一樣?」
  「……對,不出所料,主人好像很喜歡聞味道,還會在脖子和腋下深呼吸……真是羞死我了。」
  「是不是?他會來回舔個不停對吧?阿江大人叫主人舔舔妖怪的謎團解開了。」
  「……是舔起來很美味嗎?」
  「天曉得?我都有徹底在清洗身上味道的說。」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不過沒想到阿初夫人月事來潮,反而是我們先跟主人同房了,真是對她不好意思。」
  「但是阿初夫人還叫我們不用在意,意外地很溫柔呢。」
  「對啊。雖然阿初夫人時常踢主人,但其實她是最喜歡主人的吧?」
  「欸?要說喜歡的心情,我也不會輸喔。」
  「哎呀~我當然也很喜歡主人啊。」
  「好了,妳們要聊到什麼時候?不快點準備早飯的話,主人起床的時間就快到了喔。」
  「「好的,姊姊大人。」」
  
  ◇ ◆ ◇ ◆ ◇
  
  天正13年11月29日
  1586年1月18日
  
  過完年,日常生活的一天邁向尾聲,就寢後茶茶在我身旁靜悄悄地入眠,此時卻冷不防地響起了地鳴聲。
  
  轟────────────────
  
  今天嗎?就是今天嗎?
  居然如此迫在眉梢嗎?
  「醒醒,茶茶!快點起來!」
  在我大聲喊叫後,突然遭到劇烈搖晃。
  雖然一般用上下搖晃或左右搖晃等表現方法來描述地震,但真正的大地震是會讓人搞不清楚在朝哪個方向搖晃的。
  就像整個地球在乾坤大挪移似地天搖地動。
  茶茶還沒弄清楚狀況,揉著眼睛詢問發生什麼事。我拿自己的被子蓋住她,然後趴在上頭護住。
  「是地震。」
  「真琴大人?」
  從被子裡隱約傳來說話聲。
  地鳴與宅邸樑柱嘎吱作響聲遮蓋了一切聲音。劇烈搖晃持續了一段時間。
  大約三十秒左右吧,我體驗了一場大地震。
  和那時候很像。站都站不住。
  311時我在偶然造訪的岩木市感受過6弱級的搖晃,對我來說這是第二次遇到大地震了。
  不對,我在茨城也經歷過411的大型餘震,所以是第三次嗎?
  待搖晃平息後,我掀開被子,用耐衝擊型手機的手電筒模式照亮了房間。
  「茶茶,妳還好嗎?」
  「嗯,我沒事。剛才的是地震嗎?」
  「對,這應該就是連後世也知道的天正地震。之後還會有餘震,應該會持續搖晃好一陣子。」
  「首領──!您沒事嗎?」
  森力丸心急如焚地從走廊跑過來打開紙門。
  「沒事,我沒受傷。比起這個,立刻行動吧。麻煩你先用篝火照明城堡,確認一下受災情况,看看有沒有受傷的人或是發生火災,然後敲響登城太鼓,幫我召集士兵們。」
  「好的,我立刻去辦。」
  森力丸衝出走廊。
  我們的城池──近江大津城在築城時運用了我的未來知識強化抗震構造,牆壁埋進了X型柱,御殿屋頂也是採用比磚瓦輕又具防火效果的銅板瓦,所以建築受損部分頂多是灰泥牆上出現裂痕。
  不過瓦葺工法的天守屋瓦掉落得很厲害。
  「茶茶,趕緊換衣服,把大家集中到大廳。」
  「好的。」
  居住在本丸御殿東西兩方的我、茶茶、阿初、阿江、阿市夫人、櫻子、梅子、桃子、其餘留宿侍女和守夜的家臣們聚集在大廳裡。
  「大家都沒事吧?之後有一段時間會餘震頻傳,務必注意。幸好這座城蓋得相當耐震,但千萬別大意了。然後,我以近江大津城城主身分命令接下來的事情:阿市夫人,請您負責留守城內。茶茶,妳負責統率眾人。阿初,妳負責聯絡。櫻子,帶著侍女們去準備煮飯救濟災民,到早上時要有大量飯糰可以分發。」
  「……是。」
  傳來了微弱的回應。
  「言行舉止要無愧於黑坂之名!」
  我如此大喝,隨後眾人一同回答:
  「「「是!」」」
  這次傳來了強而有力的回覆。
  我聽到這個回覆後,讓阿江、梅子、桃子幫我穿戴好盔甲,一走出門口就見到森力丸、真田幸村、柳生宗矩、蒲生氏鄉、伊達政道在等我。
  「氏鄉,帶兵去營救城下領民。」
  「遵命。」
  「宗矩,注意城內守備,特別是有火源的地方一定要派人監視。混亂之中未必不會出現想趁機攻佔城堡之人,務必要留意。」
  「遵命。可疑之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力丸,為安宅船的出航做準備,裝載食物前往長濱。」
  「要去長濱嗎?」
  「這次地震中受災最嚴重的是東近江,我要去救援。」
  「我明白了。」
  「幸村,你率兵走陸路前往安土,請慶次和松夫人協助進行救援活動,替災民提供食物,動作要快。」
  「是!我立刻動身。」
  「政道,派快馬去銀閣寺城,通知信長大人說我要親自在近江指揮救援活動。好好告訴他,我調動軍隊並非有叛亂的意圖。」
  「是,我知道了。」
  我對家臣各自做出指示。
  織田信長和長濱城主•森蘭丸目前人在京都銀閣寺城,可以預想得到他們無法隨意從京都脫身。
  既然如此,我就必須行動。
  茶茶靠了過來。
  「您要出發了嗎?」
  「嗯,這種時候還不行動就失去拜領俸祿跟成為織田家一門的意義了。茶茶,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妳了。倉庫的錢跟米糧都拿出來用,千萬別讓領民們挨餓受凍了。」
  「我明白。」
  她堅定地望著我的眼睛。
  我輕輕地吻了她。
  「即刻出陣!」
  
  我拔出太刀,高高舉起。
  
  我和森力丸帶著一百五十名足輕,搭乘安宅船前往長濱城。
  由於是夜半時分,我沿途閉目養神,但即使在安宅船上,也偶爾會發生不同平時的搖晃。
  是餘震吧。
  幸好水面的搖晃和水位雖多少有些變化,但沒有發生海嘯。
  我不清楚天正地震的震源地,假如是琵琶湖底會隆起的地震,那麼湖上也會發生小型的海嘯。
  還有模糊的傳承流傳後世,記載著某處發生了海嘯或巨浪的災害。
  只不過這個時代發生多次大地震,遺留下來的相關資訊應該也雜亂無章地混在一起了。
  就算是琵琶湖也絲毫不能大意。
  到了早上太陽冉冉升起之際,長濱城映入了眼簾。
  長濱城與我的近江大津城相似,是一座突出在琵琶湖上的水城。
  本丸天守是最突出湖面的部分,此時磚瓦倒塌且天守傾斜,眼看就快要倒塌了。
  近江大津城和長濱城的區別在於,我於近江大津城築城時有參與過程,並做了抗震措施。
  而長濱城是在這項技術出現前建造的城堡,沒有抗震措施。
  這座城在史實上以山內一豐的女兒被倒塌的柱子壓死而聞名。
  抵達長濱城的船塢後,一下船就有兩名足輕用長槍對著我們。
  「來者何人?」
  被懷疑也是當然。
  他們是守衛城堡的警衛兵吧。
  正警戒著趁地震混亂時企圖奪取城堡或打家劫舍的人。
  「我們是來救災的。我是近江大津城城主黑坂常陸守。長濱城城主•森蘭丸閣下的弟弟力丸也同行。放心,這是救援行動。蘭丸閣下應該身在京都,那就由我代替他親自指揮。此事已向信長大人稟報過了。」
  我一說完,他們就放下長槍,單膝跪地開口:
  「請原諒我們的無禮。萬事拜託您了。」
  他們彷彿失去力氣般跌坐在地。
  精神一直都很緊繃吧。
  看得出來他們強忍著淚水。
  「力丸,分成救援部隊、維安部隊、烹飪部隊,立刻開始行動。救人不分貧富貴賤,這是嚴令。馬上去辦!」
  「是!大家都聽到首領的命令了吧?立刻分頭行動!」
  森力丸對足輕們做出指示。
  「對了,餘震會接連不斷,希望各位不要受傷了。」
  我對眾人耳提面命,展開了救援活動。
  城鎮裡有許多倒塌的建築物,包括城堡在內都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
  不過由於我迅速派出全副武裝的足輕,街上並未發生暴動。為了不讓任何人餓肚子,我們還用從近江大津城運來的雞烹煮炊飯,並搭配卷纖湯(譯註:一種用塊根類蔬菜和豆腐製成的日本蔬菜湯。)發放給災民享用。
  我在長濱城的庭院內設置陣幕,不眠不休地親自指揮了大約五天後,森蘭丸從京都趕回來了。
  「常陸大人,謝謝您,謝謝您!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的恩情。」
  「蘭丸,你我交情何須言謝。有事就是要互相幫助嘛。」
  「是,我也順路去了安土,您安排的前田松夫人、慶次閣下、幸村閣下親自指揮,控制住了混亂局面。主公大人極為滿意,認為他們比負責留守的人更派上用場呢。這裡就交給我,請您回近江大津城吧。大家應該都在等您。」
  「信長大人沒事嗎?」
  「是的,雖然安土城呈現半毀狀態,但銀閣寺城完好無缺,或許要歸功於預鑄工法和交叉樑柱。」
  「那太好了,太好了。」
  將後續工作交給森蘭丸後,我坐上安宅船返回近江大津城。
  好累。
  或許因為操持不慣之事,我感到身體微恙。
  不知道是過度疲勞還是船隻搖晃,我在返城途中始終覺得不太舒服。
  一回到近江大津城,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我幾乎無法站在碼頭上,隨後眼前便一片漆黑。
  
  《阿初視角》
  
  「真琴大人,哎,真琴大人!這是怎麼了?」
  真琴大人在碼頭倒下後被送到寢室。他呼吸急促,好像是發燒了。
  「立刻去請藥師過來。」
  姊姊大人指揮著家臣。
  「梅子,把房間弄暖和。桃子,馬上替真琴大人更衣。」
  「姊姊大人,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對。
  我很懊悔自己不能像姊姊大人那樣臨機應變。
  「阿初,妳進去真琴大人的被褥裡,幫他溫暖身體。」
  「咦?」
  我還沒有和真琴大人同床共枕過。
  真琴大人即使收我為側室,還是很在意年齡問題。
  因此,我還沒有被他抱過。
  見我猶豫不決,姊姊大人對我說:
  「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妳跟阿江輪流抱住他幫忙取暖,然後持續不斷地呼喚他。絕不能讓他度過彼岸,知道嗎?要確實做到。」
  「好、好的。」
  我鑽進被換好衣服的真琴大人的被褥裡,抱住他因發燒而發燙的身體。
  「真琴大人,不可以走,回到這裡來,然後好好抱我。」
  我一個勁兒地呼喚著他。
  
  真琴大人急病的消息經由母親大人傳到舅舅大人耳裡,隨後一群被脅迫著要是救不活真琴大人就會被砍頭的醫生們,便從京都聚集了過來。
  「這、這可不行啊。肺部有水腫現象,必須馬上吃藥。」
  就算將煎好的藥倒進失去意識的真琴大人嘴裡,也被他吐了出來。
  「真琴大人,真琴大人,請好好喝下去。」
  姊姊大人拍打著他的臉頰說著,但他僅是咳嗽不止,並無其他反應。
  「讓我來。」
  我把裝在茶壺裡的苦藥含在自己嘴裡,然後貼住真琴大人的嘴唇,一鼓作氣地將藥灌了進去。
  「阿初。」
  姊姊大人很吃驚,但總之為了讓他吃下藥,我認為只有這個方法了。
  「我都為您做到這個地步了,您要好好地回來啊。」
  
  ◇ ◆ ◇ ◆ ◇
  
  我彷彿浮游在昏暗幽深的混沌之海當中。
  伸手不見五指,四周一片漆黑。
  我僅是一味地游於其中,或著該說漂浮在內?就是那樣的世界。
  感覺和夢的世界不太一樣。
  是我迄今從未見過也未曾感受過的氛圍。
  不過我的意識相當清楚。
  我只是一直一直一直不停地在那片黑暗中游著。
  ……
  「真琴,快點起來吧。」
  ……
  傳來了某個聲音。
  啊,是青梅竹馬的萌香嗎?
  像每天早上一樣在叫我起床的萌香。
  「真琴大人、真琴大人、真琴大人!」
  嗯?不是嗎?
  這是夢嗎?一定是夢。
  我在那次畢業旅行造訪的寺廟裡,感染某種疾病或被捲入意外事故而病危了。
  我做了漫長的夢嗎?
  「阿真~舔腳腳~」
  「夜晚的舔舔妖怪,快點起來啊!」
  「親嘴妖怪主人,快醒來!」
  ……
  聲音溫柔婉轉,卻也像是強烈地在呼喚著我。
  必須回應這個聲音。
  必須回到這個聲音之處。
  我不能在這片黑暗中繼續游下去了。
  鹿島大神,請引領我前行。
  指引我該前進的路……
  一個光點浮現,我朝著光一頭紮了進去。
  眼前又緩緩地恢復光明。
  「唔,這裡是?咳、咳咳!」
  六名注視著我的美少女。
  「茶茶、阿初、阿江、櫻子、桃子、梅子嗎?」
  沒錯,我的後宮女主角們圍在我的被褥旁。
  「已經不要緊了,他度過了危險期。」
  一位完全像是歷史時代劇節目中會登場的醫生?藥師?探著我的脈說道。
  遺憾的是他的外表不像大澤先生(編註:指日本演員大澤隆夫,代表作為《仁醫》。)。
  這位大叔比較像金八先生。
  仔細一看,房間角落有一大群看起來像是藥師的人,靠在紙門上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
  「大人,您因為感冒惡化導致肺水腫,差一點就要度過三途川了。」
  金八藥師如此說道。
  我在大冷天裡,幾乎不眠不休地親自進行指揮。
  由於過於著急,連毛皮大衣也忘了穿,因此才會感冒了吧。
  「咳、咳咳,唔,嗯……」
  我剛想起身,阿初就撲了上來抱住我。
  「安靜地躺著睡覺啦!別讓人擔心啊。」
  聽得出她語帶哽咽。
  「咳、咳咳!知道了,我知道了啦,阿初,妳很重耶。」
  「居然說我重,太沒禮貌了吧。」
  
  啪!
  
  也不知道是手下留情、有所分寸或是知情識趣,她只彈了我的額頭。
  周圍的人看著我們的互動,捂著眼睛笑了起來。
  肯定是一種既想哭又想笑的複雜心境吧。讓大家擔心了。
  「咳咳、咳咳!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整整一週。我還以為沒希望了。」
  茶茶如此說著,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雖然還有點痛苦,全身也沉甸甸的,但我覺得自己沒問題。
  「我沒事,咳咳!」
  我用手指擦去茶茶臉上的淚水。
  「請不要當成沒事。感冒是萬病之源,有時甚至必須做出死的覺悟。」
  被金八藥師斥責了。
  「請您暫時靜養一段時間吧。」
  「對了!地震呢?城鎮呢?安土呢?長濱呢?信長大人呢?咳、咳咳!」
  我擔心地問道。森力丸大概是守在紙門外面,他聽到後邊說著「失禮了」邊拉開了紙門。
  「蘭丸兄長大人、坊丸兄長大人以及賤岳城的前田家士兵前來支援,救災活動一切順利無礙。主公大人對您深表感激,說多虧首領第一時間就行動,讓受害程度大幅減少。另外也對國內外勢力展現出織田家在緊要關頭時重視民眾,並且有人會立刻行動。由於首領臥病在床,於是主公大人為您安排了這些藥師。」
  「這樣啊,順利將受害降到最低限度了嗎……」
  「主公大人有令,要您好好養病。」
  「我知道了。只是要告訴信長大人,餘震還在繼續,之後各地都進入了地震頻繁的活動期,這麼說他應該就能明白了。」
  「是,我立刻派快馬送信。」
  我有些疲倦,於是又睡著了。
  不過我進入了和方才截然不同的白色世界的夢。
  就像抱著裝滿了觸感舒服的微粒珠的高級美少女抱枕睡覺。
  事後我才知道,似乎是阿初為了幫我暖和身體而和我躺在同一個被窩。
  當時我抱在懷裡的人就是阿初。
  甚至她還用嘴對嘴的方式硬餵我喝下了藥。
  暴力傲嬌義妹側室的阿初其實很溫柔。與其說溫柔,應該說她真心愛我。
  約長達一個月的時間,我被灌著苦湯藥,不被准許離開被子,只能靜養。
  雖然餘震頻傳,但我家城堡擁有抗震結構,除了天守瓦片以外幾乎沒有受災之處。
  
  《茶茶視角》
  
  「櫻子,請為真琴大人製作有營養的食物。」
  我希望真琴大人早日康復,於是拜託櫻子她們下廚。
  「鰻魚?大蒜之類的?野生山藥?」
  「唔~聽說這些確實很營養,但還是更容易入口的食物比較好吧。」
  「雖然您這麼說,但也很難想出來。」
  梅子一邊拔著烏骨雞的毛一邊回答。
  「那就做蘇吧。」
  母親大人出言道。
  「母親大人,蘇是什麼?」
  我從未聽說過『蘇』這種食物。
  「用小火燉煮牛奶的同時緩緩加以攪拌,等水分蒸發後就會濃縮成塊狀。聽說這是自古以來在宮中頗受青睞的滋養補品。」
  「在都城嗎?既是如此,也許會很有效呢。桃子,馬上去請御用商人收集新鮮的牛奶。」
  「好、好、好的!」
  隨後由耕牛所產的牛奶便被收集好送來了。
  我把鍋子放在火盆上,用不會沸騰的小火慢慢熬煮著。
  「茶茶夫人,請讓我們來吧。」
  雖然櫻子想接手,但我想親手做東西給真琴大人吃,便繼續熬煮下去。
  之後水分變成蒸氣飄散,牛奶逐漸形成塊狀。
  待水分都蒸發得差不多的時候,放在乾淨的布上,整好形狀並放一段時間待其冷卻。
  跟真琴大人晚飯的烏骨雞鹹粥一起端上桌後──
  「咳咳咳……嗯?這個褐黃色的固體物是什麼?」
  「此物名為蘇。」
  「ㄙㄨ?」
  「是蘇。」
  「啊~是和風起司『蘇』吧。以前曾聽過,但還是頭一次吃到。我開動了。」
  真琴大人吃了一口。
  「嗯?」
  「不合您的口味嗎?」
  「不是~只是覺得很像起司蛋糕。」
  「起司蛋糕?」
  「就是一種西洋的點心……哇!這是什麼風味,有一股超級濃厚的牛奶味殘留在口中耶。」
  「是啊……我也試著嚐了一下,但乳味太重了。」
  「不會,我不討厭牛奶,所以不覺得難吃。不過這味道後勁十足,真有意思。」
  從表情看來他並不覺得難吃,卻一直邊吃邊笑。
  看來是一種會戳中真琴大人笑點的味道。
  「總之這是滋補強健的藥。往後我每天都會做,請您要吃下去。您就把它當成藥來吃吧」。
  「咦?難道這是茶茶親手做的?」
  「沒錯,怎麼了嗎?」
  「哇~美少女做的蘇……感覺好萌喔,咳咳咳!」
  「好了,別又說傻話,請快點吃一吃,等等喝藥睡覺吧。」
  「啊,好。對不起。不過茶茶親手做的料理還是頭一遭吧?謝謝妳。」
  「如果您希望的話,做菜這點事難不倒我。只不過是真琴大人教給櫻子們的料理比較好吃,所以我就沒有下廚而已。」
  「哈哈哈,謝謝妳。我很高興妳的這份心意。」
  「好了,您身體會受寒的,請快點吃完,早點休息吧。」
  真琴大人誇獎我的手工料理時露出的笑容,令我心花怒放。
  下次開始學做一些菜餚吧。
  
  《梅子和桃子》
  
  「姊姊大人,主人每天都喝一樣的白粥應該也會膩吧?」
  「是啊,主人看起來逐漸恢復食欲了,就加雞肉進去煮成鹹粥吧。我聽人說用烏骨雞比較好。雞舍裡面有吧?」
  「嗯,是那隻白色羽毛的雞吧。」
  「把牠宰了吧。明天派侍女去御用商人那裡,讓他們把鱉送過來。」
  「聽說鱉有益滋養呢。」
  「我不太清楚該怎麼煮才好,反正切成大塊全部放進去就行了吧。聽說鱉血也很營養,榨取下來的血最後再淋上去。」
  「好的,姊姊大人。」
  ……
  鮮血淋漓的鱉粥完成了。
  這沒問題嗎?
  試嚐了一下,湯頭風味十足,相當美味。
  雖然看起來很慘不忍睹。
  將鱉粥端給主人後──
  「嗯嗯嗯?蕃茄意式燉飯嗎?哇靠!這是啥?嗯?跟外觀不一樣,吃起來還挺美味的。啊,是鱉嗎?」
  「是的,聽說鱉血有益,所以試著在最後淋了上去。」
  「梅子,生血是用來兌酒喝的,別淋在料理上面。不過,這樣也滿好吃的啦。鱉熬出來的湯頭美味極了。」
  「您能喜歡,我很高興。」
  「謝謝妳們每天做各式各樣的鹹粥。明天是什麼?」
  「獲得了新鮮的蝮蛇,所以是蝮蛇鹹粥。」
  「……蝮蛇……我沒吃過,但感覺似乎對身體不錯,唔~只是千萬不要淋生血喔。」
  「好的,明白了。」
  主人沒有半句怨言地繼續吃著我們做的滋補強身鹹粥。
  希望您早日康復。
  
  《櫻子視角》
  
  「請問有沒有什麼營養豐富的食材呢?」
  我前往今井宗久的店舖。
  「大人身體不適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若是有什麼營養的就好了……」
  掌櫃正在煩惱的時候──
  「哎呀,夫人,何必勞煩您親自過來,有事的話就由我進城便可。」
  今井宗久從店後方走了出來。
  「沒關係,我想說來看看店裡有沒有什麼不錯的奇特商品。」
  「是這樣的嗎?嗯~啊!雖然不是商品,但前幾天我從南蠻人那邊收到了好東西,您若不嫌棄,要不要把它帶回去呢?」
  「是什麼東西呢?」
  「其名為起司,是用牛奶製成的食物。」
  「如果是蘇的話,茶茶夫人會在城裡製作。」
  「這東西與其說是蘇,倒不如說是醍醐(譯註:古代從牛奶中精煉出來的油脂狀凝結物,類似乳酪。)。因為沒有加熱,軟軟的很容易入口。我拿來用味噌醃過打算留著自己吃,但既然能讓大津中納言大人品嚐,我就讓給您了。」
  「那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了。」
  我將據說是醍醐的味噌醃牛奶塊帶回家,晚餐時端上桌給主人吃。
  「哇,今天是什麼?這是起司嗎?味噌太入味,吃不出起司的味道。」
  這食物和粥可能都很合他胃口,他吃了起來。
  「今井宗久老爺說這應該是『醍醐』。」
  「啊~果然是起司呢。咦~原來買得到。」
  「據說是從南蠻人那邊分到的。」
  「原來如此~這是很美味的珍饈喔。」
  「您喜歡真是太好了。」
  主人在食欲大增的同時,氣色也逐漸變佳了。
  真是太好了。
  
  ◇ ◆ ◇ ◆ ◇
  
  當梅花綻放、甜蜜花香喚來綠繡眼與黃鶯之際,我終於脫離臥床生活。
  我總算能離開房間,但阿初的監視很嚴格。
  「天氣還很冷,來,穿上這個吧。」
  她遞給我一件在熊皮裡塞綿花的全身玩偶裝。
  為了方便在城裡活動,這次的稍微苗條了一些。
  第二代真實熊皮玩偶裝。
  在吉祥物和夢幻國度裡那隻世界最知名的熊。
  因為版權管很嚴而不能說出名字的那隻熊。
  由於使用真皮,就像真的熊一樣。
  難以分辨的擬真程度。一隻熊在城堡中昂首闊步。
  要是被人刺傷也很麻煩,所以我披上紅色的陣羽織,但這樣一來根本是真人版的小熊維○。
  「阿初,我已經沒事了。阿江,不要磨蹭我的背。」
  「不行,櫻花還沒綻放前,我都不會放任您。」
  「阿初,妳一定會成為一位好母親呢。」
  我對阿初說道,她的雙頰泛起紅暈。
  茶茶為了讓我喝得愁眉苦臉的湯藥變得更順口,還下工夫混合抹茶。
  將她平日點茶的努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真是幫了我大忙。
  梅子今天依然在院子裡用柴刀一鼓作氣地剁落雞頭,為我烹煮雞肉鹹粥。
  差不多可以吃普通的飯囉。
  餘震也趨於平靜,而我的居城•近江大津城正在修復屋瓦坍塌的本丸天守──這還算是輕微毀損,長濱城則是全毀需要重建,安土城也決定重建傾斜的天主。
  賤岳城和牧野城由於採用抗震結構和預鑄工法,只有輕微損傷。
  大溝城半毀,雖不到必須重建的地步,但需要大規模整修。
  安土城好像要採用我未來知識的抗震結構,在同一地點重建。而目前東倒西歪的安土城所用建材會被回收再利用,在廢棄的觀音寺城址建設安土第二城御殿,並且似乎已決定怎麼運用了。
  聽說織田信長已決定重新整建安土,以打造成日本最大都市的首都。
  在這次地震中,若狹灣的部分地區觀測到巨浪,靠海的村落好像都蒙受災害。
  那看來不同於海嘯,是因為某處懸崖大規模崩塌才產生巨浪。雖然僅限於一部分地區,卻也應證了我的提議──應該避免打造靠海的大城市。
  位於京都、被稱為內裏的皇居似乎亦有受災之處,正親町天皇於是移駕到用抗震結構建造的銀閣寺城,暫居於城內的御成御殿。
  雖然形式有所不同,天皇蒞臨還是提升了織田信長的權威。
  內裏的部分則應織田信長之命從全國各地調來木匠重建。
  聽說此事彰顯出了織田信長的財力。
  
  然後,歸雲城。
  整座城消失了。
  不過由於織田信長在讀完我的通知後,曾下令該城城主立刻率領族人與部下全員去參加九州征伐,家族則送往京都當人質,所以城內幾乎是人去樓空。
  聽說城主•內島氏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出征命令感到困惑萬分,後來才知道這是織田信長根據我的預言所想的策略,為此深表感謝,在我療養期間中,茶茶曾遇過內島家登門答謝。
  然後,山內一豐的女兒•與禰也在京都的宅邸內躲過一劫。
  山內千代意識到我當時告誡「不要靠近長濱」是在意指此事,也前來表達謝意。
  不管怎麼說,我很高興有許多人都得救了。
  雖然我想騰出時間多多少少練一下陰陽之力,讓占卜更拿手一點……
  想歸想,卻抽不出那個時間。
  
  因為地震所動的不是只有大地而已。
  
  《山內千代視角》
  
  大津中納言大人是預見了這件事嗎?
  原本一豐大人作為森家的御附家老入駐長濱城並擔任城代一事已定案,卻因為茶茶夫人的那封信而被取消。
  我還心懷怨恨地以為是被阻礙了發跡之路。
  當初我正月要是沒去拜訪,我們一家人就會在長濱城……
  壓在崩塌的房屋底下。
  一想到這裡,我就止不住全身發抖。
  我們是被大津中納言大人拯救了呢。
  聽說他擁有神秘的力量。
  嗯,必須讓一豐大人也加入黑坂家的麾下。
  不過目前尚處於地震帶來的混亂。
  現在不適合說。
  將來一定要報答這份恩情。
  乾脆獻出與禰,讓與禰所生的孩子繼承山內家家督也是一種辦法……
  「一豐大人,關於與禰的歸宿,我心生一計。能不能把這件事交給我呢?」
  「千代,我們必須讓與禰招婿,以繼承山內家之名。」
  「我明白。但是比起招婿,不如把與彌嫁給大津中納言大人,然後讓生下來的孩子繼承山內家,您看如何?」
  「喂,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依我的判斷,那位大人肯定會比森大人更飛黃騰達。」
  「妳是說他會比主公大人的親信•森蘭丸大人更加出人頭地嗎?」
  「是的,無庸置疑。所以比起森大人,請一豐大人想辦法待在大津中納言大人身旁為他效命。」
  「唔~這很難啊。因為我擅用長槍,但大津中納言大人並不出戰。」
  「我知道了,那就由我來吧。」
  「千代,妳不要勉強喔。」
  「我明白。請儘管將一切都交給我吧。」
  
  山內一豐在這次地震後按照原本的預定,成為森蘭丸的與力。他入駐長濱城,作為城代暫時被委任了長濱城的復興。
  我後來才得知,山內一豐之所以被安排在相對較近的地方,是出於織田信長對我的關照。
  
  
  
  第三章 關東之亂爆發
  
  
  《奧州伊達家•米澤城》
  
  「政宗,我雖是隱居之身,但還是要告誡你一句。萬萬不可接受南光坊天海之類可疑之人的邀約。」
  「但是,父親大人,這樣下去伊達家是無法獲取天下的。」
  「別說傻話,織田大人的天下已定。」
  「不,父親大人,或許會出現明智光秀第二。聽聞織田信長至今遭遇過無數次背叛,既然如此,往後也未必不再發生。」
  「不會。絕對不可能。」
  「您為何能斷言呢?」
  「因為大津中納言大人。那位大人明顯地影響了織田大人。只要他在織田大人身邊,不僅織田家本身,就連國家的樣貌都絕對會不同以往吧。」
  「竟是這般不得了的人物?」
  「對,深不可測。那位大人根本無法用我們的標準加以衡量。」
  「既是如此,大津中納言想來會是明智光秀第二。」
  「蠢貨!正因為那位大人並無這般野心,我才說他深不可測。政宗,不要再對天下做白日夢了。既然要做夢,就將夢想放在大海彼岸吧!」
  「大海彼岸?」
  「沒錯,安土城有一張大津中納言大人所描繪的世界地圖,日本不過是個渺小的國家,爭奪如此小國的王位無聊至極。將軍大人已經放眼至世界了。政宗,你也要將目光望向世界。」
  「您說世界嗎……」
  「總有一天你要跨足世界,讓伊達家聲名遠揚!在日本耀武揚威就心滿意足者實乃井底之蛙。所幸小次郎受到大津中納言大人重用,你要珍惜此緣分,結識大津中納言大人。傳聞大津中言大人曾言其最喜歡的武將名為伊達政宗。聽好了,政宗,不要因為自己的野心而看錯應當追隨之人。你要用那隻看不見的右眼去窺視人心。」
  「……是,父親大人。那麼,伊達家就先作為幕府一方揚名立萬吧。」
  「嗯,如此甚好。我會負責留守,你就好好戰鬥吧。」
  
  ◇ ◆ ◇ ◆ ◇
  
  春季已過、夏蟬始鳴之際,我依然在城內過著隱居般的生活。
  病本身已經好了,所以是為了恢復體力的生活,但織田信長那邊也沒有派來工作。
  儘管我頂著幕府奉行的頭銜,生活倒是很平靜。
  只是當我說出想去比叡山的山中修行以提升陰陽之力時,阿初火冒三丈,茶茶等人也露出憂傷的表情,於是我只能安分守己。
  我都已經痊癒了說。
  天守的屋瓦也重新鋪過,出現裂縫的灰泥牆亦被修補得煥然一新。
  
  《阿初視角》
  
  真琴大人徹底恢復健康,所以我們圓房了。
  按順序來說,我應該排在梅子她們前面,但很不湊巧地碰上我月事來潮,接著又遇上地震騷動和真琴大人生病,所以遲了一些。
  初夜。
  「阿初,如果疼的話就告訴我。」
  他溫柔地抱著我。
  如此炎熱的夜晚,我竟然和真琴大人擁抱在一起。
  哇,出了好多汗……
  「是阿初的味道呢。」
  真琴大人舔拭著我的汗水。
  我不禁想說:
  「變態。」
  結果不小心在真琴大人的耳邊脫口而出了。
  「哇~感覺超萌的耶~」
  真琴大人的動作變得很激烈。
  這不是萌生愛意而是燃燒生命吧?
  
  「好痛、好痛,我說好痛啦~」
  
  平常踢他造成的痛楚彷彿都回到我身上了。
  可是,總覺得很幸福。
  真不可思議……
  和喜歡的人結為一體,原來是這麼幸福的事。
  我想永遠守護這份幸福。
  我再次下定決心要在真琴大人身後支持他。
  
  ◇ ◆ ◇ ◆ ◇
  
  《南光坊天海》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不可自拔。
  是嗎?是嗎!大鯰魚也在助我一臂之力嗎?
  果然白狐大人在驅使著百鬼們行動嗎?
  此乃大好機會。
  煽動蘆名、佐竹、北条、里見。
  然後,拉攏吾主入夥。
  如此一來,織田信長也完蛋了。
  被封印在下野國那須的白狐啊,請借予我力量,賜與我汝之妖氣。
  給予我力量殺死可恨至極的織田信長。
  然後,再次讓日本回到戰亂的混沌之中。
  「頭目,黑坂常陸正臥病在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坂常陸病了嗎?一旦他死,比叡山也能行動。好,就送他上路吧。去殺了他!」
  「是!」
  
  《近江大津城》
  
  「聽聞我家首領生病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嗎?」
  我受頭目之命,暗中潛入了近江大津城。
  結果失手了。
  城內警備人員絕大多數都習得了忍術和柳生劍。
  五名潛入城中的手下都被輕而易舉地斬殺了。
  然後,我被抓住了。
  「說!是誰的命令?不說的話你就有苦頭吃了。」
  那種威脅根本無所謂。
  身為忍者,既然被抓住就意味著死路一條。
  自殺是絕對的戒律。
  可惡,只是我還有消息想傳達給頭目。
  絕對不能對黑坂家出手。
  還有,黑坂常陸守真琴已經痊癒了。
  我奮力掙扎,放出藏在懷裡的鴿子。
  「你這傢伙!把什麼東西送去哪裡了?」
  「宗矩,那個人反正不會招供吧。收拾他。」
  「是,茶茶夫人。」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以這句話為信號,我的頭被砍下來了。
  拜託要送到。
  拜託要送到。
  送到頭目手上……
  咕,不但沒刺殺成功,反而事跡敗露了嗎?
  罷了。
  只要東部發生大型戰爭,比叡山、高野山應該也會再次開始行動。
  畢竟織田信長和黑坂常陸是在跟沉眠於日本的百鬼為敵啊。
  將一向宗門徒也聚集到東方。
  引燃熊熊戰火吧。
  第一步,我要先對蘆名的繼承人下手。
  
  ◇ ◆ ◇ ◆ ◇
  
  在我不知情的地方,跟史實一樣發生了繼承家業的騷動。
  會津黑川城城主•盧名盛隆於1584年突然離世。而繼承其位的蘆名家第十九代當主•龜王丸在1586年因天花病逝,享年才三歲。
  雖年僅三歲,但盛隆的叔父──伊達輝宗作為監護者支持著他。
  伊達輝宗在史實上於1585年去世,但由於織田信長掌握了天下,伊達政宗無法強行擴張領地,畠山義繼的伊達輝宗綁架事件沒有發生,建立在親戚關係上的南奧州之秩序保持著平衡。
  就在這種情況中,蘆名家爆發了繼承問題。
  蘆名家圍繞著養子之事分成了兩派。
  是從伊達家過繼養子呢?還是從佐竹家過繼養子呢?
  就蘆名家來說,佐竹家和伊達家都算是親戚。
  從這兩家的其中一方迎接繼承者是極其自然的發展。
  身為家臣的人當然會推薦對自己有利的一方。
  而對繼承者問題作出裁決的是征夷大將軍──織田信長。
  「以伊達小次郎政道為養子,讓他繼承蘆名家。」
  據說他如此宣告。
  由幕府決定麾下的蘆名家之主,以展現強大的姿態跟權威。
  伊達小次郎政道──對,就是我從伊達輝宗那邊收來的近侍。
  伊達小次郎政道(十八歲)和佐竹平四郎義廣(十一歲),哪一方更適合成為大名的繼承人,重點在於年齡以及誰更親近織田家。
  伊達小次郎政道既然隸屬在幕府擔任要職的我麾下,孰優孰劣一目瞭然。
  然而,不同意此事的蘆名家家臣們卻任意妄為,迎接佐竹平四郎義廣成為養子。
  對此大為震怒的織田信長向奧州探題•伊達政宗、羽州探題•最上義光、小高城城主•相馬義胤、小田原城城主•北条氏政發出了討伐佐竹家和蘆名家之命令。
  但是對於發動強權的織田信長,卻出現了高舉反旗之人。
  北条氏政與本應是死對頭的佐竹義重聯手,燃起了反織田信長的烽火。
  大概是不想受到幕府支配吧。
  瀧川一益馬上舉兵嚴守並準備反擊北条家,但有某個人默不作聲,導致他無法率先進軍。
  留守安土城宅邸的前田慶次派來使者後,我才慢了一步得知這個事態。
  「關東會動盪不安,陷入兵荒馬亂。我所愛的茨城將化為火海……茶茶,我要立刻去安土城。做好準備。」
  我也明白自己說話時殺氣騰騰,但茶茶不是會因此心生畏懼之人。
  「好的,馬上安排。」
  「力丸,召集士兵。做好隨時可以出陣的準備。」
  「遵命。」
  在我做出指示後,近江大津城的登城太鼓響了起來。
  太鼓聲彷彿在心中敲響了我的覺悟。
  時代巨變。
  關東即將發生大戰
  戰爭時間拖愈久,關東就愈動盪不安。
  我的故鄉•茨城也難逃一劫……
  我擁有關東地區的地形知識。
  特別是茨城的地形,在現在的織田陣營之中,我應該比誰都還清楚。
  若將這份知識活用到戰爭中,多少也能減短戰爭的時間吧。
  既然如此,就應該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為了人民,為了故鄉。
  不是害怕戰爭而迷茫的時候。
  就和災害一樣。
  該挺身而出之時就要義不容辭。
  這場戰爭也許會為戰亂時代畫下終止符也說不定。
  一定要讓織田信長獲勝──
  這樣的心情湧上了心頭。
  這或許就是作為武將的覺悟吧。
  
  翌日,我乘坐安宅船前往安土城。儘管還在震災復興的忙碌中,織田信長也做好了出陣的準備。
  「常陸,身體還好嗎?」
  他一看到我就立刻關心地詢問。
  「已經不要緊了。比起那個,要開始討伐北条、佐竹、蘆名了,對吧?」
  我直奔主題。
  「嗯,你聽說了啊。東國本來想交給北条、佐竹、蘆名、伊達、最上、相馬、南部這幾家共管,沒想到竟會出現不聽話的蠢貨。我要親自上陣,讓他們瞧瞧反抗我會是什麼下場。」
  織田信長說話時露出了不亞於第六天魔王這稱號的可怕表情,就像我在本能寺初次見到他時一樣。
  「我也要去。」
  「這可是戰爭,你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我很害怕戰場,老實說我並不想參戰。但是我既是一城之主,同時也是幕府奉行,而且還身為中納言。有力者在何時應挺身而出,好歹我也是清楚的。」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已經貨真價實地變成這個時代之人──不,是成為武將了,常陸。雖說我一直認為這一天總會到來,但看來常陸已經是戰國的武將了呢,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您一直認為?」
  「這不正是我雇用你的原因嗎?看到先前地震時立刻挺身指揮的常陸,我就認為你成為武將的日子近了。」
  織田信長放緩了緊繃的神情,定定地望著我的眼睛說道。他的眼神和父親宣布我獲得鹿島神道流免許皆傳,承認我是一名獨當一面的劍士時很像。
  這表示他一直在等我成長嗎?不,還是我蛻變成武將讓他很開心呢?
  重要的是,這次出陣是因為情況特殊。
  「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故鄉走向荒廢而已。」
  我望著織田信長的眼睛懇切說道。
  「我也擔憂著日本這個國家會荒廢衰敗,所以窮盡一生致力為國。常陸,我和你是一樣的。」
  織田信長邁開大步任斗篷隨風飄揚說:
  「跟我來,讓那些人見識一下全新的戰爭。首先前往大阪城。」
  「咦?大阪城不是信長大人直屬的城堡嗎?」
  在我的提議下,淨土真宗•石山本願寺遺址處應該建了一座海城。
  雖然我並未目睹落成,但聽說由九鬼水軍首領•九鬼嘉隆擔任城代並負責管理。咦?該不會……?
  
  我們先乘坐安宅船返回近江大津城,和召集完足輕的森力丸會合後,又前往了一趟京都的銀閣寺城。
  森力丸、真田幸村、前田慶次、柳生宗矩、伊達政道帶著五百名士兵同行。
  近江大津城召集到大約三千名士兵,但在織田信長的指示下,只剩下精挑細選過後的這個人數。
  蒲生氏鄉負責留守近江大津城,因為我覺得氏鄉還是別發生跟伊達政宗碰面的事件會比較好。
  我在銀閣寺城內的寢室依舊還是那整間銀閣寺。
  起初我還覺得貼著銀箔的銀閣寺很沒水準,不過銀這種東西果然會隨著氧化逐漸變黑,在失去光澤後色調趨於沉穩。
  就像經過精心設計一樣,與庭園的枯山水(譯註:一種無池無水、只用沙石造景的獨特日式園林景觀。)融為一體,營造出一種莊嚴的氣氛。
  織田信長前去銀閣寺城的御成御殿,晉見暫居於此的天皇。
  「平定日本吧。」
  天皇被迫頒佈了這樣的詔令。
  如此一來,幕府不僅有討伐地方大名的正當理由,在形式上也獲得了朝廷的認可。
  我們在銀閣寺城留宿一夜,第二天早上出發,於午後抵達了大阪城。在織田信長的帶領下,我被帶到了最大天守六樓的欄杆旁。
  這座大阪城是在石山本願寺遺址上建造的城堡,與我想像中的大阪城大相逕庭。
  以和歌山城的形象來解釋應該比較好理解?這座城擁有環繞著中庭建造的聯立式天守,與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所建造的大阪城截然不同。
  二之丸、三之丸環繞著建在山丘上的聯立式天守,陸地一側是商業城鎮,水路四通八達,由小船運送貨物。
  而面海一側則是海城,擁有用石頭堆成並突出於海面的碼頭。
  「這座城照著常陸所言,將天守建在山丘上並設置了中庭。萬一有緊急事態,百姓們可以逃到這裡。」
  織田信長用馬鞭指向眼前介紹著。
  我所提案的並非是要成為西日本最大都市的大阪城,而是作為海軍設施,並以海嘯避難塔為構想的城堡。
  織田信長這個男人會汲取我奇奇怪怪的知識和語言,然後付諸實現,果然是天縱英才啊。
  我望著大海,看見大型船艦正準備進入碼頭。
  由三十艘船組成的船隊。
  「啊!那是聖胡安•包蒂斯塔號!」
  
  ◇ ◆ ◇ ◆ ◇
  
  在史實上,聖胡安•包蒂斯塔號是伊達政宗為了讓慶長遣歐使節的支倉常長一行人乘坐而建造的船。
  我在宮城縣石卷市看到的是伊達政宗所造之船的修復船。
  這是日本頭一次建造的南蠻戰艦,是首艘可以在外海航行的西式帆船。
  而我的眼前就停泊著三十艘。
  和聖胡安•包蒂斯塔號最大的區別是,這些是鐵皮船,外裝都貼著黑亮的鐵板。
  織田信長在石山本願寺戰中用來打敗援軍──毛利水軍的鐵甲船很有名,但其基本構造是日式軍用船•安宅船。而如今在眼前的是擁有西式龍骨結構的南蠻軍用船,正可謂戰艦。
  
  全長:五十五公尺
  最大寬度:十一公尺
  共有三根桅杆。
  船的側邊可以看見十二門大砲的砲口。
  左右兩邊合起來就有二十四門。這不叫戰艦要叫做什麼?
  「原來已經完成了啊。」
  我從天守移動到碼頭,仰望著船如此說道。
  「完成後一直反覆地試航。就算造得出船隻,要是沒有學到航海技術,就與漂流於大海的棺材無異,大砲也採用了常陸所提案的改良品。威力、飛行距離很驚人,試射後連傳教士們都嚇了一跳。」
  漂浮在海上的棺材……確實如此。但難道僅僅三年就完成了這支艦隊嗎?
  我曾在修復船的博物館看到一部分資料上說聖胡安•包蒂斯塔號也是花費四十五天打造而成,因此知道並不需要漫長的製造時間,但沒想到竟可以湊到這個數量。
  毫無疑問是艦隊。裝載著大砲的南蠻軍用型鐵甲船令人預感到新時代即將來臨。
  「就用這支艦隊進攻,讓他們見識見識厲害。」
  做出如此宣言的織田信長確實深具霸王風範。
  跟第六天魔王相比哪一方強根本無須多問了吧。
  
  仔細一看,在三十艘南蠻型鐵甲船裡有一艘與眾不同的船。
  基本構造相差無幾,但在船的最後邊建著一座像小天守一樣的船艙。
  南蠻型鐵甲船上那座小天守散發出金色光芒,屋頂跟外牆上都貼著銅板。
  其屋頂上方裝飾著龍的雕塑,從遠處看起來像是神轎或靈車。
  那艘船的船頭裝飾著金黃色的傘馬印,一看就知道是要為了讓織田信長搭乘而建造的船。
  桅杆的帆和其他船並無不同,看來並沒有想要過於顯眼。
  因為會遭受狙擊吧。
  其他船也在船頭掛著船上首領的馬印。
  從遠處看能分辨出來的只有船尾的小天守。
  「這是KING OF JAPAN號。」
  織田信長一邊走近那艘船一邊如此說道。
  「日本之王嗎?這艘船名字不錯呢。」
  我一回答,織田信長就露出有點遺憾的表情。
  「你果然聽得懂啊。」
  這點程度的英語,只要有高中生的知識就聽得懂。
  但他要自稱為王嗎?我是覺得無所謂,但如果朝廷跟貴族們知道了會怎麼樣呢?
  既是將軍,General應該是最合適的詞彙,不過織田信長這個男人果然希望成為日本的國王嗎?
  尊天皇為國家元首,而讓織田信長當王的作法感覺可行。
  找一天提議看看吧。正當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
  「常陸,讓你的士兵們分散去搭各艘船。這艘船只能額外乘載二十人。」
  因為他這麼說,我的士兵四百八十二人分散開來乘船,只讓十八名士兵、森力丸和伊達政道跟我們一起搭乘日本國王號。
  與我同行的麾下足輕兵經過精挑細選,是一群裝備著新式火繩槍的士兵,但他們並不是特別有乘船的經驗。
  他們都只有在琵琶湖搭乘安宅船的經驗,好像派不上什麼用場。
  一登上日本國王號,上頭大約載了兩百名士兵。
  甲板下方有一個房間,內裝鋪著木板,但空間稱不上大。
  在織田信長引領下,我們進入船尾有如小天守般的艦橋,內部為兩層樓構造,一樓有八塊榻榻米大,二樓有六塊榻榻米大,是書院構造的和式房間。
  「這一層隨你們使用。」
  織田信長叫我和森蘭丸、森力丸、伊達政道使用一樓的空間,然後他走上了二樓。
  四個人要共用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個人空間算是相當有限啊。
  不過比在甲板底下跟一大堆人擠要來得強,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也隨織田信長走上二樓,見到信長從敞開的門中對船員揮舞軍配團扇。
  「目標是北条,即刻出陣!」
  他高喊出陣的號令。
  
  1586年7月11日
  
  南蠻型鐵甲船的大船團從大阪城出陣,穿過大阪灣,沿著左方和泉、紀伊的海岸,維持一個隱約看得見陸地的距離航行。
  以平成時代的船來比喻,船隻規格就跟較大型的漁船差不多。
  這種船果然還是會搖搖晃晃,但容易暈船的我卻奇妙地沒有不適。或許是因為我頭一次參加戰爭,腦內腎上腺素分泌過剩吧?
  織田信長盤腿坐在二樓的房間,不動如山。
  我回頭觀察著他的情形,並打量著在眼前工作的士兵們。
  這種情況下與其說他們是士兵或足輕,還不如稱之為船員?
  但由於他們身著盔甲,果然還是算士兵吧。
  其中一人的盔甲相當氣派,頭盔上金色扇貝的裝飾閃閃發光。
  看上去那個男人似乎在做著各種指揮。
  我用目光追蹤了那個男人一會兒,或許是察覺我在看誰,身後傳來聲音:
  「扇貝裝飾的那人是水軍奉行•九鬼嘉隆。」
  織田信長閉著眼睛說道。
  「原來如此,您是將全權都交付給他了吧。」
  我對紋風不動且不做任何指揮的織田信長如此回應。
  「我不懂什麼海上的事,由我來指揮只是徒增混亂。我已指示目標,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他了。」
  說到組織這東西,通常上司都會很愛管東管西,但實際上有許多頂頭上司根本沒有現場經驗。
  沒有經驗的人愈指手劃腳,反而會讓現場更加混亂。
  織田信長很理解這一點。
  正因如此,他才不做任何指揮吧。我這麼心想並看向他的臉……
  織田信長該不會其實是暈船了吧?
  難得看到他氣色這麼差,臉色還發青,真的沒事嗎?
  織田信長頗為心高氣傲,我看還是別提這件事,留給他一些空間吧。
  穿越紀伊半島,前往伊勢、志摩一帶時已是黃昏時分,落日漸隱山後。
  夕陽染紅天邊雲彩,離岸距離縮短到可以看見一些地表崎嶇的小島。
  晚霞映照下的島嶼就猶如一幅畫。
  拍成照片肯定美翻。
  我用耐衝擊型手機將這份景色連同周遭的南蠻型鐵甲船都拍了下來。
  就在我拍照的時候,織田信長站了起來,拉開靠陸地那一側的門,緩緩地低下頭並「啪!啪!」地拍擊雙手膜拜,然後又再次低下頭。
  原來如此,這是伊勢神宮附近嗎?
  本來應該在畢業旅行來玩的,結果沒能來成啊。
  我感到些許懷念,也同樣地合掌膜拜。
  織田信長雖給人一種不信神佛的印象,但我讀過某些記載說他其實出自於宮司(譯註:神社裡地位最高的神官。)的家系。
  可能是因為這樣,他也曾捐款給熱田神宮,甚至是重建佛寺。
  雖然他因為攻打一向宗、火燒比敷山等事蹟給人留下一種仇視宗教的刻板印象,但實際上他也對宗教抱有合理的見解。只要不與自己為敵,他也是有信仰之心的人。
  敵對者當然並非指神佛。
  應該說從中獲利的某些人,該稱之為利權嗎?利用神佛的某些人會成為敵對者。
  若只是純粹的信仰心,織田信長是不會否定的。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您在祈禱打勝仗嗎?」
  「可別對其他人說啊。」
  織田信長眺望著夕陽落下的彼方。
  看了一會兒風景後,森蘭丸從樓下端來了晚飯。
  船內有爐灶,可以進行一般的烹調。
  森蘭丸似乎注意到織田信長暈船,晚飯是放上醬菜、梅干與烤味噌的湯泡飯。
  我也一起享用。
  即使晚飯只吃這樣,但肚子填飽、天色昏暗,還加上船身搖晃讓人昏昏欲睡,我便在一樓的房間進入了夢鄉。
  
  從水平線昇起的朝陽映入房間,耀眼白光透進緊閉的眼簾。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船已下錨收帆,正停著不動。
  一看向陸地,壯麗的富士山盡收眼底。
  上一次看到富士山是搭乘新幹線前往畢業旅行的時候了。
  富士山,果然形狀很迷人啊。
  矗立於關東平原上的筑波山也很賞心悅目,但富士山還是別具一格。
  能從中感受到某種深藏於日本人心中的精神。
  看了一會兒富士山之後──
  「怎麼回事?」
  我向先起床的森蘭丸詢問船停下的原因,他回答:
  「主公大人正在等待。」
  停於海上,在這種用肉眼很勉強才看得到陸地的位置是要等什麼?
  海流?風?暴風雨?
  吃完早餐的飯檲,經過了一個小時依然毫無動靜。
  我去看了一下二樓的織田信長,只見他閉著眼睛、盤著雙腿並抱著胳膊,靜靜地坐著不動。
  當我在房間的角落一坐下──
  「常陸,你覺得會來嗎?」
  織田信長閉著眼睛問道。
  他是不是有心眼啊?
  「呃,您是指什麼?」
  「你是傻子嗎?」
  好久沒聽他這麼說了。
  「不是,您在這海上等什麼?風?暴風雨?海流?夜晚?我這不是毫無頭緒嗎?」
  我只能做此回答。
  織田信長時常講話過於簡潔。
  又不是長年相伴的夫妻,我實在很想跟他說我們默契沒好到能心有靈犀。
  「這裡是三河海域。」
  「三河?啊!德川家康!」
  「沒錯,我在等家康。我命令那個男人派軍支援瀧川一益,他卻以地震災害為由拒絕行動。但是此舉無法饒恕,所以我命令他自己率船前來,就算數量不多也沒關係。」
  德川家康把女兒嫁給北条家,雙邊成為同盟關係。
  可以預見這場戰爭可能是日本國內最後一場戰役。
  無論是哪一家都必然會選擇是要和北条聯手高舉反旗,或是在不反叛的前提下盡量引出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我想他會來的,但他應該是想盡量引出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吧?」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吧,但我可不允許。」
  他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投向了陸地。
  「既然如此,不如威脅他一下?讓他瞧瞧這南蠻型鐵甲船的船隊,他應該就不敢囉哩囉嗦了。」
  「好,開始行動吧!九鬼嘉隆,把船開到濱松城附近。」
  他用格外宏亮、幾乎響遍船內的聲音發出了命令。
  「是,遵命!」
  得到回覆後,船就張帆起錨,再度出航。
  
  南蠻型鐵甲船來到遠江國的濱名湖和天龍川之間,靠近陸地停泊。
  海岸線上開始聚集起人潮。
  「裝填砲彈。」
  織田信長下令,但我出言阻止。
  其實大砲的砲彈上藏有秘密,我現在還不想使用它。
  改良了鐵炮槍之後,我將該項技術也應用到了大砲上。
  而且還做了進一步的改良。
  「信長大人,能放空砲嗎?」
  我望著海岸線說道。
  「可以,但你打算怎麼做?」
  「能不能時不時放個空砲?聽說江戶時代末期,從美國──外國來的軍船放了空砲。據說就是這個聲音喚醒了泰平天下的沉眠。如果德川家康並非意圖反叛,此舉將讓他從野心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吧。就由我上岸擔任使者。」
  織田信長對我的話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要去濱松城嗎?」
  「是的,我跟德川家康並不陌生,之前曾碰過好幾次面。就算他是北条家的內應,我想他也不至於二話不說就立刻斬殺我。」
  「對手是家康的話,這點倒是不太需要擔心……不過阿市拜託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我不希望又讓阿市傷心難過。」
  阿市夫人,謝謝您。不過,應該沒問題。
  「我心中明白該行動的時機。我一定會將德川家康帶過來,請您放心。」
  織田信長抱著胳膊沉思了片刻。
  「蘭丸、力丸,你們跟他去。一定要讓常陸活著回來,明白嗎?」
  信長命令森蘭丸和森力丸。
  「遵命。」
  「就算賭上性命,我也必會以身為盾護首領周全。」
  他們如此回答。
  相遇時還是美少年的兩人,如今已成為俊逸青年。我對於受他們保護一事感到稍微有點過意不去。
  
  《織田信長視角》
  
  他真的成長了。
  老實說我沒想到他會成長到這種程度。在這個時代有了該守護的家人,影響還是很大吧。
  讓茶茶她們嫁給他真是太好了。
  常陸,家康就拜託你了。
  我不想失去你們兩個人。
  喂,家康。
  別背叛我。
  想要領地的話,你就來跟我要吧。
  你只要來討領地,我就會考慮給你啊。
  就像你以前會來討我吃的瓜,永遠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樣不要改變。
  我絕不允許你搞小手段拓展領地。
  
  ◇ ◆ ◇ ◆ ◇
  
  我乘上小船後,大砲就開火了。
  雖然是空砲,但聲音震耳欲聾,不捂住耳朵就會令人頭殼發麻的轟鳴聲響徹天際,在海岸線看熱鬧的群眾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
  這跟幕末時代的培里提督所用的空砲作戰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我曾聽說當時的空砲並無敵意,好像是在射擊禮砲。但這一回,我們使用的空砲是作為威脅對手的道具。
  就跟我入駐近江大津城時所用的虛張聲勢火繩槍作戰差不多吧。
  即使是遠離海岸線的濱松城應該也會聽見。
  在這個沒有高樓大廈的時代,沒什麼東西會遮擋到聲音。
  大砲的轟鳴聲按理說能傳到遠方。
  夏日煙火大會的聲音,出乎意外地能傳得很遠。那麼大砲的聲音應該也能傳到遠方。
  用這大砲予以威嚇,讓他出現。
  重點是要在不見血的情況下,促使德川家康行動。
  我和森蘭丸、森力丸以及其他五名士兵乘著小船在沙灘上登陸。
  緊接著,一名手持閃著鋒利光芒的長槍、身著氣派盔甲的男人現身了,彷彿像是一直在暗地裡等待著。
  「我名叫本多忠勝。以前曾與我家主公一起登門打擾過大津中納言大人,您還記得嗎?」
  這個人自報了名號。
  我的確看過他一、兩次。
  他們曾經兩個人來訪過。
  當時他雖沒有自報家門,但本多忠勝可說是護衛德川家康最合適的人選。
  「我等作為將軍大人的使者,希望拜見三河守大人。」
  森蘭丸一說,對方就為我們準備好馬匹,前往濱松城。
  雙方還不是針鋒相對的關係,對方很有禮貌地為我們帶路。
  濱松城……
  「鹿島神道流改,陰陽道武甕槌大神大淨化!
  祓除災厄淨化不祥,予以守護予以祝福,鹿島神宮的武甕槌大神,祈求您借予我力量,祓除盤踞於城的邪惡氣息。喝、喝、喝!」
  並非回到了本能寺。
  也不是再次穿越了時空。
  我現在毫無疑問是進入了德川家康的居城•濱松城。
  一穿越正門就感受到不祥的妖魔之氣。
  好久沒感受到這種氣息了。
  陰陽之力雖被織田信長否定為兒戲,但我並未將其束之高閣。
  只是因為之前沒必要,所以沒在使用。
  進入濩松城後感覺到的是妖魔的氣味。
  是妖氣。
  森蘭丸和森力丸知道我會使用陰陽之力。
  所以他們停下腳步在一旁靜觀,本多忠勝卻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就算我舉止詭異,他也無法拿長槍對著我。
  織田信長尚不是敵人,而是德川家康的主公。如果本多忠勝用長槍指向主家派來見家臣的使者,立刻會構成敵對行為。
  他一副苦惱著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我感受著身後傳來的猶豫,拔出腰上的小太刀刺入地面。
  「以鹿島神道流改陰陽道武甕槌大神之名,妖魔封滅淨化邪氣退散!」
  我用懷紙擦拭刺入地面的小太刀,並收刀回鞘。
  「蘭丸,拿紙和筆來。」
  我請他拿出筆記用具。
  在紙上寫下『鹿島大明神』並注入意念。
  「祓除災厄淨化不祥,予以守護予以祝福,於鹿島神宮的武甕槌大神御名之下。」
  我這麼念誦並寫了八張。
  臨時做的護身符──護符。
  「蘭丸,力丸,讓大家把這個放在懷裡。」
  我將七張護符遞了出去。
  剩下的一張交給了本多忠勝。
  「果然是有什麼東西附身了嗎?」
  本多忠勝似乎有所察覺。
  「雖然不清楚是不是附身,但能感受到不祥的氣息,就如同明智光秀一樣。心生縫隙就會被趁虛而入。此符可用來防身。」
  「光秀……」
  森蘭丸喃喃低語,神情肅殺。
  明智光秀本人確實被斬殺了。
  我親眼目睹他被砍頭的場面,絕不會錯。
  然而若是問我妖魔是否已除,由於我當時失去意識,所以無法斷言。
  妖魔也有可能找到新的宿主,並試圖拉攏德川家康。
  莫非改附在德川家康本人身上了?不過在之前的賞花會並沒有感覺出那種氣息。
  妖魔到底是誰?
  難道說牽涉致這場關東之亂嗎?
  那時候我並未能確實地除掉狐妖嗎?還是說有什麼其他妖魔……?
  我邊思索邊往前走,被帶至濱松城的御殿,坐在了上段之間。
  
  《南光坊天海視角》
  
  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填滿城中的妖氣變淡了。
  為何會變淡?
  我讓妖氣瀰漫城中,就是想藉此把吾主……德川家康變成我的傀儡。
  嗯?什麼!黑坂常陸守自己送上門了?
  飛蛾撲火。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 ◆ ◇ ◆ ◇
  
  該說德川家康吝嗇還是節儉呢?這樸實無華的御殿真是一間展現其人格的房間。
  等待片刻後,德川家康、兩名僧侶和本多忠勝踏入了房間。
  我坐在上段之間的正中間,右前方坐著森蘭丸,左前方坐著森力丸,與在正前方下段之間的德川家康、兩位僧侶和忠勝面對面地就座。
  我原本就比德川家康地位還高,坐在上座算是理所當然。不過森蘭丸和森力丸也是德川家康的主公──織田信長的使者,所以他們也被奉為上座。
  「好久不見了,大津中納言大人。」
  德川家康低頭行禮,他穿著大概是草木染(譯註:一種用天然植物染色的手工藝技術。)的綠色日常服裝,看起來不像是要出陣的打扮。
  綠色的家康……綠狸貓飄過我的腦海,我不禁獨自噗哧地笑了一聲。
  「三河守大人,這是主公大人的命令。請您出陣。」
  坐在德川家康上座的森蘭丸如此說道。
  「哎呀哎呀,將軍大人也太過強人所難。德川家在先前地震中受災嚴重,將軍大人居然還要我們出兵?」
  身著紅色袈裟的年邁僧侶說道。
  他的聲音極富磁性,讓我想起了乘坐紅色飛機的豬(譯註:指宮崎駿動畫片《紅豬》的主角。)……
  「你是何人?」
  我一詢問,紅衣僧侶便說:
  「尚未自我介紹,我是南光坊天海。」
  穿著黑色袈裟的人則是一個看起來會怒罵「小鬼頭!」的削瘦僧侶。
  「我名叫以心崇傳。」
  妖魔是他們兩人其中一個嗎?
  說到南光坊天海,我記得是德川家康的家臣當中謎團重重之人物吧?
  此人幾乎不曾出現在德川家康青年時期的故事當中,本能寺之變後卻突然成為親信。
  讓人感覺其背後跟明智光秀有所關連。
  安放德川家康遺體的日光東照宮,不知為何採用許多桔梗紋,也有明智平之類地名。
  ……太可疑了。
  「三河閣下,是那兩人在慫恿你嗎?」
  「您說這是什麼失禮的話。」
  我一說完,以心崇傳就明顯很不高興地說道。
  「各位應該聽說了德川家領地的災情有多嚴重才對。」
  南光坊天海接著說道。
  就在我閉上口保持靜默時,從海的方向傳來南蠻型鐵甲船的空砲聲。
  「再讓將軍大人等下去就不會是空砲了。砲彈會飛入這座濱松城。」
  「什麼,開什麼玩笑!砲彈怎麼可能飛得到城這裡!」
  「改造火繩槍的可是我喔。」
  彷彿像在打斷對話一樣,空砲繼續響著。
  「如果能約定讓德川家獲得攻下的北条領地,那麼我們就會召集士兵。」
  南光坊天海,你果然還是開口了嗎?
  「明明能夠召集士兵,現在卻不出兵,真是可笑至極。德川家康,你已經不是同盟大名了,而是家臣!但你卻毫無自覺。」
  我用力地盯著德川家康的眼睛如此說道。
  「所以不是說了嗎?可以獲得領地的話,我們會單獨作戰。」
  紅衣僧侶似乎一直隱藏著真面目,但當他說出充斥欲望的野心時,我的懷疑變成了確信。
  散發著妖魔氣息的正是這個男人。
  「狐妖,我不是在問你。」
  每當紅衣僧侶──南光坊天海一開口,狐狸的影子就變得濃重。
  我確定了他就是犯人。
  「堂堂一位中納言,卻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呢?」
  「哈哈哈哈哈,你好像不知道我為何要救信長大人呢。我是使用陰陽之力的除妖人,正是因為我祓除了附身於明智光秀的狐妖,所以才會被雇用。你看似隱藏得不錯,欲望卻增強了妖氣。」
  雖然我的外掛技能•陰陽之力被織田信長一笑置之,實際上他所求的是我的未來知識啦。
  「消滅吾之分靈者,果然就是你啊!」
  紅衣僧侶站起來,拔出藏在懷裡的兩把短刀,分持左右手。
  「飛蛾撲火之輩,我要在此殺了你報仇雪恨!」
  「以鹿島神道流改陰陽道武甕槌大神之名,妖魔封滅淨化邪氣退散!」
  我起身拔出太刀,本多忠勝一把抓住德川家康的後衣領將他扔向後方。
  德川家康撞上紙門倒下。他好像撞到了頭,昏厥在地。
  「我之前就覺得你是個妖孽。好哇!就讓你成為蜻蛉切的槍下亡魂!」
  本多忠勝從位於走廊的家臣手中接過長槍。
  森蘭丸和森力丸也拔出佩刀。
  以心崇傳似乎嚇得雙腿發軟,屁股貼著地板就慌張地想往後退。
  「果然應該查明常陸的來歷嗎?我曾利用家康讓服部半藏進行調查,但進展不順利,真是失策。我自己也派出過手下調查,但無人生還,早知道就應該調查到底。」
  南光坊天海張牙舞爪地說著。
  德川家康時常刺探我的來歷,原來是這個緣故啊。
  他從那時候起就已經逐漸被操縱了嗎?
  「狐妖,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拿著太刀,採取隨時都能揮刀的姿勢說道。
  「別一直叫我狐妖、狐妖的。吾名穴山梅雪,是期盼武田家再興之人。」
  穴山梅雪──武田家的重臣,迎娶武田信玄的次女為正室,身為武田家一門眾卻背棄武田勝賴,降伏於織田家的武將。
  「穴山梅雪,我知道,你不就是背叛武田勝賴之人嗎?」
  「呼哈哈哈哈哈,背叛嗎?我原本是想從內部破壞織田家,才成為內應裝出投降的樣子,沒想到勝賴大人卻輕易地遭人打敗了。既然如此,我想著至少也要取下信長的首級,才會轉移我的分靈去附身於罹患抑鬱之症的明智光秀。要是你這傢伙沒出現就成功了!」
  他將雙手所持的短刀朝我扔了過來。
  「去死吧!」
  我朝左避開第一刀,用太刀刀柄彈開第二刀,一躍上前縮短距離砍向他。南光坊天海脫掉紅色袈裟扔向我,同時把懷中的念珠砸向忠勝,趁隙踢破紙門翻滾到院子裡,他從一時反應不及的德川家臣身上奪走太刀,用刀擋開了本多忠勝直取性命的槍刺突擊。
  僅此一擊,太刀就一折為二。
  「你的首級,我收下了!」
  忠勝揮出第二擊,南天坊光海一個後空翻掠過了這槍。
  「哈哈哈哈哈,今天光是識破了妨礙本能寺之人的真實身分就已足夠,總有一日我會取下你的首級。我就看看你是否有能耐剷除我預先埋藏的禍根!」
  砰!
  他將類似煙霧彈之物砸在地上冒出煙後,人就消失無蹤了。
  狐妖的真實身分是將靈魂出賣給妖魔並與怨靈融為一體的穴山梅雪。
  由於近距離接觸,得以用陰陽之力看出其真面目。
  到底為何他會化身名為南光坊天海的僧侶並接近德川家康,這也只能叫醒家康本人詢問詳情了吧。
  在南光坊天海消失後,德川家康終於甦醒,並痛苦地按著後腦勺。
  「嗚,痛痛痛痛痛,痛死了。」
  按住後腦勺起身的綠狸貓──德川家康瞪向本多忠勝。
  那是當然的,因為是家臣把他扔了出去。
  「你這一身蠻力的傢伙,做事有夠粗魯。所以,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他是在問本多忠勝,但就由我來為他解惑吧。
  「那個南光坊天海是一個出賣靈魂給怨靈的人。你收他為親信的前因後果究竟為何?」
  「我會向您說明。不過我明明被敲到腦袋,卻不可思議地覺得神清氣爽,彷彿一直壟罩著自己的霧靄都煙消雲散了。」
  德川家康進行著深呼吸。
  是從妖氣中解放出來了吧。
  如果持續被妖氣罩體,德川家康也許就成了明智光秀第二。
  本多忠勝應該是憑著天生的戰鬥能力抵禦了妖氣。真不愧是在戰場上從來不曾受傷的男人。
  我向德川家康詢問南光坊天海的原委,發現家康因本能寺之亂險象環生而穿越伊賀逃難時,曾一度與成為其麾下的穴山梅雪失散。大約一年後,穴山梅雪變成剃度出家的模樣,出現在濱松城。
  他向我解釋,由於穴山梅雪已經沒有領地、城堡或住處,而且出逃的武將當然走投無路,所以就以僧侶的身分雇用他隨侍左右。
  而他聽取這位僧侶──南光坊天海的意見,這一次拖延派兵,打算要先取得『任意佔領北条家領地』之約定後再出征。
  我不認為他有盡數相告,卻推測得出他大概是企圖趁亂擴大勢力範圍。
  「三河閣下,我也會向信長大人說明的,快上船吧。」
  「將軍大人應該怒不可遏吧。秀忠,秀忠在嗎?」
  德川家康一喚秀忠,身穿盔甲在隔壁房間待命的年輕武士便拉開了紙門。
  與其說是年輕武士,不如說還是個孩子。
  隔壁房間裡大約有三十名手持刀槍之人,但在看到我們的狀況以及忠勝示意放下武器的手勢後,眾人就將手上的刀和槍放在地上,掌心朝下跪伏在地,以示他們沒有敵意。
  「父親大人,您有何打算?」
  戴著三葉葵家紋頭盔的年輕武士如此詢問。他就是德川秀忠吧。
  「我現在要去謁見將軍大人,但不曉得是否回得來。也許我會身首異處地回城,但是秀忠,無論發生何事你都要效忠織田家。首先和酒井忠次、榊原康政、井伊直政一起北上攻打北条。忠勝,你隨我一同前往將軍大人的座船。」
  德川家康下了命令。
  「遵命,我立刻前往小田原城。」
  聽到秀忠的話,家康嘆了口氣。
  「強攻那種城也沒有用。首先攻下周圍各城,逼其陷入孤立無援才是尋常做法。要和瀧川一益閣下密切聯絡,攜手進攻,再行包圍,懂了嗎?」
  欸,德川家康,別苛求這麼一個小孩子啦!我不禁想吐槽。不過負責輔佐秀忠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德川四天王吧。
  就算小田原城是著名的易守難攻,但這場戰鬥將會顛覆以往的常識。
  城牆根本不算什麼。
  「三河閣下,秀忠閣下,走陸路的士兵無須勉強進攻,請你們踏實地攻陷支城。信長大人的艦隊會攻下小田原城。」
  我這麼一說,他們兩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哎,你們不久就能親眼目睹了。」
  我嘴角含笑地說道。
  德川家康穿上了平坦無奇卻異常華麗的黃金盔甲後,從港口開出了他所擁有的舊款日式軍船──安宅船。
  安宅船上高高豎起三葉葵的旗印、「厭離穢土,欣求淨土」的旗幟,以及金扇的大馬印。
  就像是在向織田信長主張著「家康就在此處!」。
  我們也一同搭乘那艘船返回主艦。
  為了表明沒有敵對之意,德川家康親自站到艦首。而忠勝牢牢地扶著他的腰,穩住了搖搖晃晃的家康。
  這畫面我好像在電影裡看過,但總覺得萌不起來。
  兩個大叔上演鐵達尼號的橋段嗎?大叔之愛?
  我對著只有自己才懂的梗哈哈大笑,森蘭丸和森力丸兄弟檔目光涼颼颼地看了過來。
  正值德川家康性命攸關之際,他們是想說我「太輕佻了」吧。
  不過,一定沒問題的。
  織田信長不會費心等待一個他不需要的人。
  所以我內心認為,德川家康頂多會被臭罵一頓。
  織田信長所乘坐的日本國王號停在濱松海域,家康的船緊鄰著它停了下來。
  登上日本國王號後,當我正想跟織田信長打招呼,他揮手叫我退開。
  「太慢了,家康!」
  他怒喝一聲拔出刀,將太刀抵在德川家康的脖子上。
  「實在對不起。不才家康,對追隨將軍大人一事心生恐懼了。我對日本這個國家今後的發展憂心忡忡,似乎因此而被狐妖趁虛而入,這段時間以來才會一直有點奇怪。但是發生這種事是我的疏忽。請您將我的腦袋砍下,對德川家網開一面吧!我已將德川軍託付給秀忠,命他與瀧川閣下攜手合作了。」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哇哈哈哈哈哈哈!是嗎?這樣啊!但我不會殺你,家康,你還得繼續為我效力下去,直到這個國家汙穢盡除,成為人民安居樂業的美好國家為止。」
  信長這麼說著,將手中太刀指向「厭離穢土,欣求淨土」的旗幟。
  沒錯,織田信長的目標很簡單,就是終結這個國家的亂世。
  就只有這樣。
  為了達成目標,不惜不擇手段。
  正因為如此,他才實行以武力統治天下的天下布武,為了利用朝廷而就任了征夷大將軍。
  德川家康跪伏在地上,好像在強忍眼中的淚水。
  之後,家康被允許回到自己的安宅船,跟隨在織田信長率領的南蠻型鐵甲船艦隊的最後方。
  
  《織田信長視角》
  
  「常陸,難為你將人帶回來了。」
  我誇獎了常陸。
  「我只是領多少俸祿就做多少事而已。」
  他謙虛地說道。
  算了,就當作是這麼回事吧。
  話說回來,又出現了妖魔……
  莫非日本是因為受到妖魔侵襲,世間的戰亂才無法止息嗎?
  還是戰亂喚來了妖魔?
  不,也許是反覆發生著憎恨、嫉妒、殺戮、搶奪、背叛等各式各樣的惡行的日本,孕育出了這般怨念。
  無論如何都必須斬草除根。
  必須將日本打造成能讓基層百姓安心生活的國家。
  
  
  狐妖……妖魔……
  漫長的戰亂之世。
  人們總是提心吊膽、互相鬥爭或背叛,然後在戰火中死去的世界。
  即使對於應當信任的家人也必須心存懷疑的世道,創造並孕育出了黑暗。
  喜歡這種黑暗的東西,正是妖魔。
  我曾從祖父大人那邊獲得如此教誨……
  為了結束戰亂之世,跟妖魔的戰鬥或許會繼續下去呢。
  總有一天,一定要徹底消滅利用這股力量的南光坊天海……
  
  ◇ ◆ ◇ ◆ ◇
  
  艦隊遙望著左側的伊豆半島航行,在通過伊豆半島和大島之間時,甲板上突然發生騷動。
  「敵人!前方有敵船出現!」
  聽到喊叫聲,我瞇起眼仔細一瞧,的確看見了地平線上出現有如螞蟻大軍浮在水面般的船團。
  「右舷前進,成一列迎擊,裝填砲彈!」
  九鬼嘉隆高高舉起軍配團扇。
  織田信長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
  信長大人,您果然是暈船了吧?
  我一邊回頭觀察他的樣子,一邊從二樓用耐衝擊型手機拍下甲板的情形和敵方艦隊的模樣。
  我方的南蠻型鐵甲船單側裝載著十二門大砲,左右共合計二十四門大砲。
  因為有三十艘船,所以共有七百二十門大砲。
  然後船身也設有可以大量發射新式火繩槍的槍眼,但是艦首要是朝著敵人就無法開砲。
  因此射擊大砲時要橫向排成一列。
  雖然不清楚對方配置何種軍備,若在預測範圍內,頂多是射擊舊型大砲、投擲焙烙彈,或者使用火矢。
  以距離而言最遠五十公尺就算不錯了吧。
  舊式的船戰基本上是讓船碰船後登上對方船隻,然後在甲板上戰鬥。
  但是,我們這邊可不一樣。
  佛郎機砲和線膛砲。
  原本織田信長在攻打一向宗石山本願寺時使用的鐵甲船,就已安裝從後方裝填青銅製匣型彈藥的最新型後裝式佛郎機砲。但是配合火繩槍的改良,大砲也進行了調整。
  用我的未來知識所改良的大砲。
  完成的是在砲管內刻上螺旋狀膛線、類似線膛砲的大砲。
  然而這種線膛砲有一項弱點──它是從前方裝填彈藥的前裝式砲,所以無法連射。
  而且也湊不足數量。
  因為這並非青銅而是鐵製的大砲,製作上需要大量的鐵。
  於是各艦左右各搭載兩門線膛砲,一艦配置四門線膛砲,剩下的二十門則配置原本就有的後裝式佛郎機砲。
  線膛砲的射程約一千公尺。
  射擊流線型的鉛彈。
  射程距離和命中率比起佛郎機砲都大幅提升。
  不過佛郎機砲也有所改良。
  原本佛郎機砲使用的鐵彈,射程僅在三百公尺到四百公尺左右,不過我亦製作出像煙火一樣用紙包裹住的彈藥。
  其動能破壞力當然會減弱,但我在砲彈裡伴隨火藥填入石頭或鐵塊,製成炸裂式的砲彈。
  由於重量減輕,射程距離延伸到六百公尺左右。
  就在我講解大砲的過程中,敵人的船隊已經逼近眼前了。
  從敵人的船隊中,可以看到北条家的三鱗紋與里見家的二引兩紋。
  北条和里見家的水軍,不出意料還是舊式日本軍艦──安宅船、關船和被稱為小早的小舟所形成的船隊。
  雖說是舊式,數量卻明顯超越了我方。
  對方的軍船大大小小合起來約有三百到四百艘,我方則是三十艘南蠻型鐵甲船,以及來湊數的十四艘德川家康的安宅船。
  從敵人的角度來看,應該會因為數量上取勝而洋洋得意吧。
  但是九鬼嘉隆冷靜地高舉軍配團扇,接著海螺聲便響徹四方。
  軍配團扇一鼓作氣揮落,太鼓聲響起的同時,身體也因衝擊而晃動。
  不僅鼓膜刺痛不已,連大腦都在顫動。
  驚人的轟鳴聲從鼓膜震動到大腦,腦袋裡都覺得發癢。
  這聲音跟衝擊強烈到令人想抱著頭說出「我的腦在顫抖!」。
  震耳欲聾的聲音。
  三十艘船構成的艦隊一同發出轟然巨響。
  三十艘南蠻型鐵甲船的三百六十門大砲一口氣地噴出火花。
  煙霧使得周圍白茫茫一片,但隨即被海風吹散,可以看到敵方艦隊正在沉沒或燃燒。
  九鬼嘉隆又再次舉起軍配團扇,等待約五分鐘後揮下──同樣的事情重覆了三回。
  共計一千零八十發砲彈射向敵人艦隊。
  對於搭載著比敵人射程長的大砲且擺出橫一列隊型的艦隊來說,朝著自己衝過來的敵軍艦隊是絕佳的射擊標靶。
  敵人在發動攻擊之前,就已先葬身海底。
  海上決戰不費吹灰之力就以勝利告終。
  
  不過,對於那些落入海中、像螞蟻一樣漂浮在海上的敵軍士兵,我方並未一齊開槍斷其生路。
  伊豆大島和伊豆半島都在目視範圍,只要能抓住船的殘骸游上岸就有可能獲救。
  之後就要靠你們自救了。
  不選擇趕盡殺絕有一個很大的理由。
  那就是敗兵會將我方艦隊之可怖宣傳出去。
  就算是一場輕易分出勝負的戰爭,他們也一定會加油添醋地吹噓得像是遇上狂風暴雨一樣慘烈吧。
  這終將作為一場傳奇的戰爭流傳開來。
  如此一來,對往後的統治應會大幅產生有利影響。
  只要織田家擁有難以抗衡的海軍實力一事遍傳各地……
  
  我們在相模灣上徑直航行,接近小田原時已是黃昏。
  艦隊為此還一度特地遠離陸地。
  這是考量到夜襲的可能性。
  九鬼嘉隆來織田信長的房間報告這件事時,我也在旁一同聆聽。
  「嗯。」
  織田信長只簡短回答,臉色還是一片慘白。
  他絕對是暈船了。
  感覺他一開口就會有東西跑出來。
  我代替他說:
  「那麼,明早從海上向小田原城開炮吧。因為登陸戰對我們不利。」
  我向九鬼嘉隆做出指示後,織田信長也頷首同意。
  小田原城的城牆在靠海一側也扎實地堆疊著土壘,堪稱銅牆鐵壁的要塞。
  然而,他們應該沒有預料到會遭受來自海上的砲擊。
  其土壘並非是考慮到砲擊的高度。
  基本上是為了阻擋敵人入侵的土壘。
  絕大多數的城堡土壘最高也頂多三公尺左右,而小田原城也不例外。
  這個高度對我方來說不成問題。
  說到我方的裝備,那可是隨便都超越兩百年後的未來科技。
  鐵甲船加上線膛炮,還有改良型佛郎機砲。
  想要與之抗衡的話,戰國時代樣式的城堡是行不通的,江戶幕末時代建造的五棱郭(譯註:呈五角星形狀的軍事要塞。)才稱得上是理想樣式。
  並且還必須有高聳的土壘城壁。
  就連一般對於城郭的常識,也會被這場戰鬥顛覆。
  入夜之後,當我躺在床上時,聽到了好幾次新式火繩槍的槍聲響起。
  看來一如預期,敵人用收集到的漁船試圖夜襲,然而新式火繩槍的齊射顯然使得他們根本無法靠近。
  就在尚未日出但天邊露出魚肚白的凌晨四點時,船隻開始移動了。
  前往小田原城之射程距離的海岸線。
  織田信長似乎總算適應了乘船,也身著南蠻盔甲站在甲板上。
  背對冉冉朝陽,日光照耀下的織田信長彷彿散發著燁燁紅光。
  我一邊用自己房間的門作為遮掩,一邊試著用耐衝擊型手機從頭到尾錄下這個場面。
  因為可以預見這將成為日本史無前例的戰爭。
  由日本國王號帶頭,三十艘南蠻型鐵甲船沿著海岸排成一列。
  一列約長達三公里。
  信號的煙火一升空,船員們就開始著手準備砲擊。
  織田信長右手拿著軍配團扇高高舉起。
  海螺發出響亮的迴響。
  「射擊!」
  織田信長用著彷彿都快傳到小田原城的宏亮聲音,下了砲擊指示。
  當他氣勢洶洶地揮下團扇後,伴隨著信號的太鼓跟海螺聲,三百六十門大砲一口氣噴出白煙。
  聲音就像雷鳴一樣響徹天際。
  甚至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碰撞富士山後迴盪的回音。
  第二輪由做好準備的大砲一個接著一個進行砲擊。
  晨間的砲擊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
  
  1586年7月14日早晨
  
  『那一刻,正是歷史的轉折點!』
  
  我彷彿在腦中聽到了公共放送頻道的主播低沉的嗓音。
  透過船艦砲擊對陸地進攻,戰爭的形式一下子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被譽為鐵壁要塞的小田原城,到處都能看到火勢熊熊燃燒的景象。
  這座連軍神•上杉謙信都未能攻陷的城堡,僅在數小時內就被織田信長變成了火海。
  就連擅長攻城的豐臣秀吉也佈下大軍並花費好幾個月才攻陷的城。
  對於如今的織田信長來說,正好可用『手到擒來』一詞來描述其容易。
  
  我渾身哆嗦,站立不住而跪了下來。織田信長則似乎將眼前景象牢牢地映在了眼底。
  
  《德川家康視角》
  
  太驚人了。
  竟有這般威力……
  大津中納言閣下所言原來不是荒誕無稽的威脅啊。
  要是我就那樣被南光坊天海繼續附身下去,濱松城也會遭遇同樣命運。
  我在追隨信長大人的恐懼中陷入迷惘,心生隔閡。
  這點被趁虛而入,差點遭人附身。
  不能對跟隨織田信長這個男人的腳步感到猶豫。我不會再迷惘了。
  他行事太過離奇古怪,讓我一直心懷恐懼,但將統一日本的是信長大人。
  若要終結戰亂之世,那就必須擁有令眾人畏懼的恐怖吧。
  還有,不能跟黑坂常陸守真琴唱反調。
  我無法與他們兩人為敵。
  天賦異稟的那兩個人,並非凡人可以打倒的存在。
  「半藏,停止對大津中納言大人的監視。絕不可以對他出手,明白嗎?」
  「是。南光坊天海的部下試圖暗殺時也進行了監視,黑坂家的忍者卻是高手雲集。就算由我潛入,恐怕也會命喪黃泉。主公大人,那位大人有絕不可洩漏的秘密在身。我想正是因為如此,織田信長才會派那些擁有忍者家臣的人們去當他的部下。」
  「嗯,他身上藏有深不可知的秘密,這點我明白。但是,已經夠了。自此開始,我絕對不會反抗織田信長和黑坂常陸守。此乃德川家保身之策。」
  「是,我會讓全體家臣徹底執行。」
  
  ◇ ◆ ◇ ◆ ◇
  
  我只管著眺望熊熊燃燒的小田原城,時至黃昏,火勢逐漸趨緩,一艘小船在夕陽映照下朝這邊駿來。
  我方當然準備予以砲擊,但來者似乎是使者,接近的小船上坐著一名未著盔甲的槳手以及一名僧侶。
  船頭掛著北条家的三鱗旗。
  「我是北条氏政的使者,名為板部岡江雪齋。希望能拜見貴軍首領。」
  他從遠處拉開嗓門重複說了好幾回。
  「使者閣下,請到這邊來。」
  士兵出聲引導。
  對方划船靠近日本國王號並登上船來,經過九鬼嘉隆檢查身體後,被帶到我們的房間。
  至於織田信長,他在砲擊告一段落後,眺望燃燒的小田原城約莫一小時,接著便回到樓上房間休息了。
  就躺在森蘭丸的膝枕上。
  進入房間的板部岡江雪齋坐到我面前。
  顯然必須先由我來跟他打交道。
  「我是北条氏政之使者,名為板部岡江雪齋。」
  「我是中納言黑坂常陸守真琴。」
  我報上姓名後,他面露些許怯色。
  「這支艦隊是名聞遐邇的大津中納言大人的軍隊嗎?」
  「不是的。信長大人就在樓上。這是信長大人直屬的艦隊。」
  「什、什麼!織田信長大人竟然親自搭乘這艘船嗎?」
  「是的,因為不能把這麼強大的戰力交給他人。那麼在傳達之前就由我負責跟使者進行協商吧。」
  「是。北条家願意投降,但希望相模、武藏的領地能維持原狀。」
  對方開出投降條件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留下領地並非能被接受的條件。
  「您是在說笑嗎?北条家已是風中殘燭,為何還需要保留那麼多領地呢?信長大人對這次動亂感到憤怒至極,打算將北条家斬草除根喔。」
  「非常抱歉,都是因為德川家的南光坊天海提出要結盟造反,才讓事態發展至此,真的非常抱歉!」
  板部岡江雪齋只是一味地道歉。
  「您知道嗎?南光坊天海是妖魔,我們前些日子已經把他趕出了德川家。所以您看,三河閣下也跟隨在這支船隊的後面喔。」
  我打開門指出安宅船給他看,船上懸掛著德川家康的馬印和旗幟。
  「我們被騙了嗎……明明約定好德川閣下一定會造反啊……南光坊天海,這個可恨的傢伙──!」
  板部岡江雪齋悔恨交織地用拳頭捶地板。這正可謂落入狐狸的圈套吧。
  「交出北条氏政的首級,立北条氏規為當主,以伊豆大島一島為領地──主公大人說這是投降的條件。」
  森蘭丸一邊說一邊從樓上走下來。
  「條件就是這樣,請您帶回城裡進行協商。明天中午之前要是沒有答覆,不僅是小田原城,連相模、武藏的沿岸都會化為火海喔。在那之後陸上將會大軍壓境。」
  我略施威脅,板部岡江雪齋臉上血色盡失,說:
  「我明白了,這就立刻回城答覆。」
  隨後他便慌慌張張地下了船。
  隔天早上,北条氏規帶來了北条氏政的首級。
  據說板部岡江雪齋回城後,眾人聽完他的話便提議應該立刻投降。
  南蠻型鐵甲船的砲擊比起物理破壞力,似乎對心理層面的打擊更大,導致他們絲毫沒有抗戰到底的想法。
  就算想固守城池,身為他們最後希望的小田原城陷入火海,等於毫無防備可言,會放棄抵抗也很自然。
  若是為百姓著想,一旦被威脅沿岸會變成火海,也就只能儘早投降了。
  如果切身體會到威脅不僅是威脅,那就更不用說了。
  就這樣,關東霸主的北条家僅剩伊豆大島一島為領地,徹底屈服於織田家之下。
  
  《織田信長視角•進攻小田原城前夕》
  
  我本不想允許北条投降,打算將人殺個精光,但常陸似乎另有考量。
  「信長大人,打倒敵人當然是當務之急,不過在這場戰爭結束後,我想把人送去一個地方。」
  「哦?你想要送人去哪裡?」
  「我想讓北方的土地確實地成為日本的一部分。用我畫的地圖來解釋,就是北海道、樺太、千島列島等被稱為蝦夷的地方。」
  我指著地圖說道。
  「還真是北邊的土地啊。」
  「是的,雖然開墾需要時間、毅力和勞力,但我希望此處能設立大名。」
  「既然如此,我就留下一些在這場戰爭中投降之人的性命吧。」
  「好的,拜託您了。」
  常陸的觀點不容忽視,他的目光已經超越了這場戰爭。
  北方的大地嗎?
  我就先考慮好之後讓人轉移封地的事情吧。
  
  ◇ ◆ ◇ ◆ ◇
  
  在砲擊小田原城讓北条家投降後,南蠻型鐵甲船返回西邊補給,停泊在德川家康領地的駿府城海域,而我們則是進入了駿府城。
  當然,為了出事時能立刻進行砲擊,九鬼嘉隆留守船上。而本多忠勝和在駿府城的德川家康之子•秀康則作為人質登上了日本國王號。
  這條時代線有個奇妙之處──武將之名是我所知道的名字。
  家康的次子•秀康在史實上成為羽柴秀吉的養子,所以取『秀』一字,取名為『秀康』。
  然後他進入結城家當養子,成為『結城秀康』。但秀康後以松平為姓,而秀忠則被家康指名為繼承人。
  聽說秀康目前作為駿府城的城代入駐於此。
  駿府城是德川家康作為新據點、還在建築途中的城堡,我們在此處等待運送物資前來的森坊丸。
  「不過這城還真簡樸啊。家康,你好歹也花一點錢吧,這裡今後可是會成為東國和西國交界的城堡。」
  織田信長向德川家康提出要求。
  「既然如此,請您給我領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樣就對了。你想要領地就自己來討,不要想一些狡猾的手段,直接來要。就像以前你向我討瓜吃一樣。」
  從對話中聽得出織田信長顯然是原諒了德川家康。
  
  雖然砲彈尚未用盡,但我們接下來要前往安房、上總、下總、常陸,所以需要充分的準備。
  要反覆進行艦砲射擊這一新戰術來平定這場叛亂,就必須做到從容不迫。
  還有進軍陸路的軍隊也不可或缺,才能鎮壓敵城,尤其是內陸地區。
  我們在駿府城停留約三天,德川秀忠軍三萬八千名士兵首先抵達陣地。
  翌日,織田信澄擔任總大將所率領的織田軍四萬六千名士兵也抵達陣地。
  森坊丸率領的補給部隊也在這支織田軍中,他們幫南蠻型鐵甲船裝載了砲彈、火藥、食物等物資。
  「信澄,你沿著陸路北上,接收北条各地的城池。秀忠,你和甲州來的瀧川一益一同進攻里見與佐竹。」
  織田信長命令道。
  「是,遵命!」
  「里見、佐竹這等對手,對我德川軍來說不值一提,我立刻就會踏平他們。」
  對於德川秀忠的回答,德川家康露出無奈的表情。
  「秀忠,如果只靠蠻力進攻,我軍也會受到損害。若是攻打佐竹,勢必還有跟蘆名聯合軍的大決戰。你要溫存兵力,穩扎穩打地進軍。」
  德川家康斥責秀忠。
  秀忠還只是個小孩子,要託付他一支軍隊還太年輕了。
  我確認了一下年齡,得知他才七歲。
  嗯,這有點強人所難吧。雖然我想這麼說,但戰國時代似乎偶爾會有被派上陣作為裝飾用的總大將,他也是這種情況吧。
  因此他看起來好像急於立功。
  也難為那些輔佐他的德川四天王了。
  待準備就緒,南蠻型鐵甲船準備出航前往平成時代所說的千葉縣時,房總半島的霸主•里見義康本人前來駿府城。
  「里見家向您投降。」
  「這樣啊。」
  織田信長簡短答道。
  「給你安房之國兩郡作為領地,除此之外全部沒收。」
  「那、那樣的話,我們會生活不下去。」
  里見義康慌張地表示。他大概原本以為至少能保住安房一國和上總一部分的領地吧。
  平成時代的千葉縣,在這個時代被分為安房、上總、下總三個國家。
  其中安房的兩個郡算起來是範圍極小的領地。
  從大名一下子跌落到豪族等級。
  「既是如此,你大可以返回領地抵抗到底,然後滅亡吧。」
  織田信長做出無情的答覆。
  房總半島三面環海,只要從東西兩面包夾並施予艦砲射擊,然後派大軍攻打逃進山裡的敵兵,根本不需多少時間就能攻下。
  里見義康應該也聽說了前幾天艦隊決戰的事情,還有小田原城遭受艦砲射擊的傳聞。
  然後,駿府城目前有八萬四千人的大軍集結。
  而且甲州也有由瀧川一益率領的大軍。
  北方還有正在跟蘆名、佐竹作戰的伊達、最上、相馬、南部等織田陣營的大軍。
  聽說越後的上杉家也做好了出征的準備。
  從長遠來看,里見家遲早會戰敗。
  他只有兩種選擇──看是要滅亡,或是在小領地苟延殘喘。
  「咕,唔……我明白了,一切都遵從您的旨意。」
  里見義康選擇了在小領地生存下去的道路。
  可謂明智的抉擇。
  等這場戰爭全部結束後,就把里見家也送去北方大地吧。
  勢力較大的敵人,只剩下常陸的佐竹和磐城的蘆名而已。
  
  《阿市夫人視角》
  
  兄長大人寄來的信……提到常陸大人功績卓著。
  原來如此,再次受助於陰陽之力了嗎?
  然而,常陸大人應該還不明白何謂武將的修羅之道。
  要是他承受得住就好了。
  他曾經光是在正當防衛之下不得已殺了人就精神崩潰。
  「茶茶,常陸大人一定會平安回來。我會回信告訴兄長大人絕對不要派他上最前線。但是他註定會親眼目睹戰場景象。若是那樣……妳明白吧?」
  我對茶茶說道。
  「是的,母親大人,我明白又必須安慰真琴大人了。要是他看到名為戰場的地獄,一定會得心病吧。我們從小就在戰爭是理所當然的世界裡長大,已經感到麻木了。但這種事本來就不該習以為常,真琴大人才是正常的。對溫柔的真琴大人來說,這應該會成為一場痛苦的戰爭。但現在不只有我,阿初和櫻子她們也都在。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必然會支持他。為了讓他想舔腳就能舔,看來大家必須一起好好保養腳部了呢。」
  她給出強而有力的答覆,最後還半開玩笑地從容回答。
  茶茶也變成熟了呢。
  看到常陸大人為女兒們的成長帶來正面影響,我甚感欣慰的同時,也寫信拜託兄長大人一定要讓常陸大人活著回來。
  
  
  
  第四章 常陸之戰
  
  
  1586年7月14日
  
  織田軍的南蠻型鐵甲船對小田原城進行艦砲射擊──當此戰法為戰國時代迄今為止的戰爭方式拉開嶄新序幕之際,奧州正在發生奧州史上最大的戰爭。
  
  幕府軍
  奧州探題•伊達政宗,約兩萬五千兵力
  羽州探題•最上義光,約一萬九千兵力
  相馬小高城城主•相馬義胤,約九千兵力
  津輕三戶城城主•南部信直,約九千兵力
  幕府方面,共集結約六萬兩千兵力。
  
  反幕府軍
  蘆名•佐竹聯軍,約四萬八千兵力
  下野•宇都宮國綱,約三千兵力
  那須資晴,約兩千五百兵力
  壬生義雄,約兩千兵力
  反幕府軍,共集結約五萬五千五百兵力。
  
  雙方在平成時代所說的福島縣豬苗代市、磐梯山山麓的摺上原進行了大決戰,決一雌雄。
  大決戰從上午開打,起初風向意外地有利於兵力較少的反幕府軍,使蘆名和佐竹聯軍佔了上風。但時至下午,風向丕變,兵力佔優勢的幕府方面大獲全勝,被蘆名收為養子的佐竹義重次子•蘆名義弘逃亡至常陸國。
  幕府方面順勢進軍,進入會津黑川城休養約三天後,奧州探題•伊達政宗率領約兩萬四千兵力、相馬小高城主•相馬義胤率領約八千兵力,朝著與常陸國交界的磐城(福島縣磐城市)勿來一地進軍。
  津輕三戶城城主•南部信直率領約八千兵力留守黑川城,羽州探題•最上義光率領約一萬八千兵力走山側前往下野(栃木縣),打算沿著那珂川進攻常陸國(茨城縣)。
  本以為下野國和常陸國也會手到擒來,該處卻集結了大批反抗者──有不願屈服於織田家的土浦城小田氏治約兩千兵力、下總的千葉直重約三千兵力;加上不願投降織田信長的北条家和里見家叛徒;還有分散於各地的一向宗門徒聚集在淨土真宗的淵源地──牛久;更甚至有想爭一席之地之人,或是迄今為止被織田信長攻滅勢力的殘黨浪人眾前來會合。
  
  下野國約三萬兵力
  常陸國約十萬兵力
  
  反抗者組成大軍,在重要地點逐一築起要塞,鞏固防守並展現出抗戰到底的態度。
  簡直就有如豐臣家那最後一戰,大批人馬蜂擁而至。
  伊達、相馬、最上只好停止進軍,戰爭陷入膠著狀態。
  
  《南光坊天海視角》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心血豈能這麼快就被收割。
  集合吧,集合吧!憎恨織田的人們集合起來吧!
  只要這場戰爭時間拉長,一定會出現破綻。
  即使是指揮大軍的織田信長也不例外。
  就像武田信玄大人率領大軍打算進京時突然病逝一樣。
  就算是織田信長……
  「沉睡於那須的九尾狐啊,請借予我力量,賜予我汝之妖氣。接受我的詛咒吧,織田信長、黑坂常陸!」
  
  ◇ ◆ ◇ ◆ ◇
  
  1586年8月3日
  
  審議完里見家的待遇後,當我們正打算從駿河出兵前往討伐剩餘殘黨•佐竹義重時,奧州探題•伊達政宗的重臣──鬼庭綱元前來駿府城傳達情勢。
  我們於是得知了在下野和常陸集結的大軍。
  雖然沒料到會有如此大軍集結,但西部島津勢力搖搖欲墜,在戰國生存下來的莽漢們大概是深刻地體悟到已經剩下沒多少戰場了吧。
  這些莽漢們也許是在找尋埋骨之處──不,或許在追尋最後一次大放異彩的機會吧。
  而且出乎意料地,茨城對於一向宗門徒來說意義非凡,尤其牛久還是淨土真宗的祖師爺•親鸞聖人被流放並留居的地點。
  在平成時代的時間線上矗立於牛久的巨大佛像,會選擇蓋在該處並非是因為那邊什麼都沒有,而是因為那個地方和淨土真宗深具淵源。
  即便是現在,也是一向宗門徒聚集的絕佳地點吧。
  茨城和栃木或許因為親鸞聖人被流放至此傳教,門徒和寺院數量可觀。
  此處濕地眾多,要是長期納入管控也很易於耕作。
  如果妥善利用濕地築城,很有可能成為石山本願寺第二。
  那樣一來,又會演變成籠城戰。
  對於在石山本願寺、加賀、越中、越前都處處跟一向宗為敵的織田信長,門徒們很可能是想阻止他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
  我將茨城、千葉、福島、栃木等地區詳細繪製成圖,拿給織田信長看。
  這一帶的地形我記得很清楚。
  從福島一路延伸的阿武隈山脈南端、有些特殊的地形。
  擁有陰陽之力的外公曾帶我到處去常陸國各地的靈峰、神峰修行。
  因為以前是修驗道(譯註:日本古來的山岳信仰受外來的佛教等影響而成立的宗教。)的修行場地,所以我記得相當清楚。
  我有好幾次都差點從茨城縣日立市的御岩神社的岩場上摔下來。
  「這一帶周邊地形應該和我所在的時代一樣,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們單獨兩人擠在狹窄茶室裡,對著我畫的地圖大眼瞪小眼。說是大眼瞪小眼聽起來很可愛,但在這種熱到爆的夏天卻要跟名為織田信長的大叔兩人獨處的情境,對我來說真是太煎熬了。
  還好德川家康沒被允許同桌,光這樣我就該偷笑了。
  不過在這種大熱天裡,中年的織田信長居然沒有絲毫汗臭味,真是神奇。
  甚至從他的衣服上還散發出好聞的薰香味道。
  「這樣啊。」
  織田信長神情嚴峻。
  畢竟是多達十三萬兵力的大軍,不得不謹慎應對吧。
  而且這地方以織田軍整體的角度來看毫無地利可言,只有我一個人熟悉地形也無法帶來太大利點。
  「按照鬼庭閣下的說明,我認為下野就交由最上閣下拖住敵軍,跟常陸的十萬大軍要在哪裡開戰最好經過深思熟慮。然後,從磐城的勿來到比日立還南邊的……啊!抱歉,在這個時代講『大甕』會比較好嗎?我記得大甕這地名應該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沒變過。」
  「地名知道就好。繼續吧。」
  大甕這地方甚至會出現在日本神話當中。
  當地有一座相當有來歷的神社。
  在那部講述一對男女靈魂互換並拯救城鎮躲過隕石威脅的熱門賣座電影《你的名字。》的故事中,大甕神社雖在電影裡沒出現,但在官方衍生小說中有登場。
  這是一座封印著星之神──甕星香香背男的罕見神社。
  我存在的時代到處都在注目能量景點時,茨城縣卻不太懂得宣傳。
  每當發表魅力度排行榜,或在電視節目中看到能量景點排行特輯的時候,我總是在想茨城縣應該以自古以來延續至今的神社作為賣點才對。
  茨城有許多歷史悠久到會出現在日本神話中的神社,大甕神社也是其一。
  大甕──日立是關東平原北部的盡頭,向北即是綿延的山脈。
  「從北邊看下來,到這一帶為止都沒有廣闊的平原。所以大軍對決的話,我想應該會在靠近久慈川河口的村松山虛空藏堂附近。」
  我指著久慈川一帶。
  「若是如此,這附近會被築起城寨或邊防關卡,從北邊無法通過。」
  織田信長用扇子指著我畫的地圖說道。
  扇尖指在日立山區上,這是常磐道(譯註:常磐自動車道的略稱,是日本東岸的一條高速公路。)上有連續隧道的地點。
  從東京走常磐道前往仙台的人應該知道,日立在坂東平原的北端突然變成長長的上坡路,山巒連綿不絕,隧道一個接著一個,即使在平成時代也是事故頻傳的危險路段。
  穿過隧道就遇上隧道。
  然後穿過該條隧道,又是另一條隧道。
  常磐道上從日立南太田交流道到高萩交流道之間共多達十三條隧道。
  其中甚至還有長達2•4公里的隧道。
  山脈與懸崖接連不斷的地勢。
  只要清楚日立地形的人,就能推測出從北的沿岸防衛線會設在日立山區。
  海岸線上的國道六號也高低起伏不定。
  因此作為大企業基地的『日立市』,住宅區很多都建在開發的山地上。
  日立人口雖多但平地稀少,所以始終無法建造平成時代流行的複合式大型購物中心。
  顧客因此逐漸被水戶市和常陸那珂市搶走,是一個有點可惜的地方。
  至於為何這種地方發展得起來,原因就在於其附近有礦山。
  據說在修理礦山使用的機器的過程中,業者開始進行製造生產,後來逐漸變成本業,而成就了製造家電的大企業。
  平成時代的山區間還有遺留下來的大型工廠,形成一種有些奇妙的景象。
  戰爭就發生在如此複雜的地形。
  「所以,我們要運用這支艦隊作戰。就像砲擊小田原城時一樣,從海面援助南下的伊達軍。用艦砲射擊臨海的城寨、堡壘以及從山側逼近的敵人,協助伊達軍南下。這是前所未有的作戰方式。」
  織田信長手上那把不再指著地圖而是展開來扇著臉的扇子,猛地闔上了。
  「常陸,前所未有的作戰方式將是這場戰爭的重點,你明白嗎?」
  「是的,信長大人欲以海軍之力統治國家,對嗎?」
  「沒錯。好,立刻通知在磐城布陣的伊達政宗,叫他在我們抵達之前不許妄動。蘭丸!」
  在茶室外聽得見對話之處待命的森蘭丸向鬼庭綱元作出指示,綱元便以信使的身分策馬穿越敵陣而去。
  
  1586年8月5日,我們乘坐的三十艘南蠻型鐵甲船從駿府起航。
  
  德川家康的安宅船因為會成為累贅,沒有加入船隊。家康和忠勝則搭乘著跟隨在日本國王號後面的二號船。
  
  1586年8月7日
  
  自駿河朝著犬吠埼航行的南蠻型鐵甲船艦隊於七日穿越犬吠崎,進入別名為常磐海域的鹿島灘。
  沿途目視著左側陸地,向前航行。
  織田信長和九鬼嘉隆都沒看過此處,但我知之甚詳。
  從利根川河口綿延的漫長沙灘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景色。
  確切地說,現在還不是利根川河口嗎?
  我記得利根川是江戶時代的大規模治水圍墾工程所打造的人工河川。
  目前應該還是錯綜複雜的濕地。
  那我現在看到的是連接著北浦湖的出海口?
  就算如此,這裡依然是讓我懷念的故鄉──茨城縣。
  一面眺望海岸線,一面對照著我畫的地圖,朝著北方前進。
  雖然建築物跟沿岸沙灘的數量還是不同於平成時代,但從海上看到的常陸海岸風光,若是體驗過海釣之人多少都會留有印象。
  越過了從千葉斷斷續續綿延下來的漫長沙灘──大洗沙灘,就開始會看見凹凸不平的岩石海岸。
  這一帶的海崖是太古宙地層裸露的部分,並非是僅僅數百年之差就會有所變動的地方。
  白堊紀的地層暴露在外,在附近岩場可以看到菊石之類的化石。
  我擅自視為競爭對手的千葉縣,因為地層被定名為『Chibanian(千葉時代)』讓千葉縣民樂不可支。但我很想說,茨城縣可是擁有日本最古老的地層──約五億年前的『日立古生層』喔!厲害唄!
  哎,我就想炫耀一下。
  那位喜歡地層、深具代表性又博學多聞的老牌搞笑藝人(譯註:指日本知名主持人「塔摩利」。),也許哪一天就會忽然來茨城採訪?
  印象中他似乎有來過水戶……
  我在此處朝著些許隆起的山丘擊掌,在甲板上就像參拜神社一樣低下頭。
  即使看到我的樣子,船上也沒有人發出笑聲或開口吐槽。
  我確實隱瞞著自己是未來人的事情,但曾公開表示我是常陸國鹿島出身,並會使用陰陽之力,所以大家都能察覺這裡是神聖的地點吧。
  「這裡是日本神話中出現的大巳貴命和少彥名命所降臨的海岸喔。祂們被供奉在大洗磯前神社與酒列磯前神社,但因為戰亂應該已經荒廢了。」
  「是嗎?既然如此,待戰亂平息就必須捐錢給神社,讓常陸加以整修。」
  織田信長的說法稍微有點奇妙,不過他也同樣在擊掌膜拜。
  
  我後來才明白,當時織田信長已經做了某個決定。
  
  1586年8月8日
  
  我們在峭壁蜿蜒的海岸間一個小港口靠岸。
  三十艘船實在擠不進狹小港口,於是船隻分散到附近港口。
  日本國王號與其他五艘船靠岸的地點是在勿來關附近的九面港。
  在平成時代的話,穿過茨城縣往福島縣交界處的國道六號隧道,往右手邊就能看到這座小港口。
  其他船分別停泊在平潟港和大津港,佔據福島縣磐城市南部至茨城縣北茨城市北部一帶的海岸線。
  平潟港其實是個行家才知道的歷史景點,作為江戶幕末時代討幕軍乘軍船登陸的港口,以及鮟鱇魚湯的聖地而聞名。
  我跟爺爺們也幾乎每年冬季都為了魚湯和溫泉而前來住宿。
  在冬季的旅遊節目中,恐怕沒有哪一年是不看鮟鱇魚屠宰秀的吧。
  而且大津港是茨城縣民引以為豪的日本唱片大獎得獎歌手──石井龍也先生的出生地。
  我們一下船,身為伊達政宗重臣的片倉小十郎景綱就前來迎接。他布陣在被列為舊關所、三大古關的賞櫻勝地──勿來關跡的山上。
  『勿來關』。
  此處是許多文人騷客入題歌詠的奧州三關,相當知名。
  當中最有名的和歌,應該是源義家所詠的:
  『望風毋吹拂應如勿來關奈何懷所思前行路漸狹山櫻猶紛落』。
  我一邊想起這些事,一邊踏上勿來這塊土地。
  「我是伊達家家臣•片倉小十郎景綱。請多指教。」
  對我們問候的是一名帥氣的年輕人。
  簡直就像昭和時代原藝能界三巨頭的西鄉先生(譯註:指日本藝人西鄉輝彥。)年輕的時候一樣。
  「我是黑坂常陸守真琴。這位是織田信長大人。」
  我搶在森蘭丸的前頭進行介紹。
  因為他可是我喜愛戰國武將排行榜上第三位的片倉小十郎景綱耶!我壓抑著興奮之情,將他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都端詳了一遍。小十郎見我如此,倒退了一步……被他誤會了嗎?
  「將軍大人,您竟親自出馬,真是讓我等惶恐至極。」
  小十郎單膝跪地垂下了頭。
  或許是注意到我異於平常的呼吸聲,森蘭丸和森力丸站到我面前。
  不要妨礙我,我想要跟小十郎講話啦!──雖然我想這麼說,但我忍住了。
  接著伊達小次郎政道也走到我的前方說:
  「小十郎,好久不見了。麻煩你帶我們去見兄長大人。」
  我的近侍•伊達小次郎政道是伊達藤次郎政宗的弟弟,自然跟片倉小十郎景綱認識。
  「這邊已備好了馬。」
  馬被帶了過來,我們騎馬登上小山坡。
  奧州霸者•獨眼龍伊達藤次郎政宗終於要登場了嗎?
  期待值爆表,心情就好像頭一次去參加憧憬歌手的演唱會一樣。
  戰國末期人氣武將群星的夢幻共演。
  啊!我們家的家臣有不少都是反伊達勢力的人吧……?
  雖然我讓蒲生氏鄉留守在近江大津城,不過別艘船上還有關原之戰時作為上杉軍在東部跟伊達、最上聯合軍戰鬥的前田慶次,以及在大阪冬之陣、夏之陣中作為豐臣軍戰鬥的真田幸村。他們都是我的重臣,這樣不要緊嗎?
  我感到些許不安。
  立場和歷史都不一樣了,照理說應該沒問題,不過我還是盡量別讓他們碰面吧。
  說到這個,我曾聽說柳生宗矩和伊達政宗會成為酒友?但此事真相不明。
  
  ◇ ◆ ◇ ◆ ◇
  
  那名男人雖然年輕,卻是個威風凜凜的人物。
  他右眼戴著黑色皮革眼罩,身著漆黑的盔甲『黑漆五枚胴具足』(譯註:伊達政宗所用的著名鎧甲,由五枚鐵甲片組成軀幹部分,外層塗刷黑漆。現今被日本指定為重要文化遺產。)與金色弦月裝飾的頭盔。即使在鬱鬱蔥蔥的勿來山上,也能一眼就看出他是何許人物。
  
  『奧州霸者•伊達藤次郎政宗』
  
  他身高意外地矮,大概還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好年輕的渡邊謙先生(編註:日本男演員,在電視劇《獨眼龍政宗》中飾演主角伊達政宗。)。
  「主公,我帶人前來了。」
  片倉小十郎說完,伊達政宗就在我們面前單膝跪下。
  「初次拜會大人。我是伊達家家主•藤次郎政宗。」
  好帥喔。雖然我常跟織田信長、森蘭丸兄弟檔、真田幸村和前田慶次近距離接觸,但憧憬的武將看起來果然還是不一樣。
  喂,森蘭丸跟森力丸,你們不要站在前面擋住我。
  「這樣啊。我是信長。」
  織田信長簡短地打了招呼,接著就坐在足輕們從船上搬下來的椅子上。
  我也坐在織田信長身邊下座的摺凳上。
  織田信長、伊達政宗實現了夢幻般的共演。
  「我是近江大津城城主•中納言黑坂常陸守真琴。我一直很想見你,非常想見你,超級無敵想見到你。」
  呃,森蘭丸和森力丸不知為何拚命地想擋住我。
  「小次郎受您照顧了,真是非常感謝。托您的福,伊達家的家督繼承也順利地完成了。」
  伊達政宗鄭重地朝向我表達謝意。
  森蘭丸跟森力丸還是有如守門員般直挺挺地擋在我身前。我把手放在他們的肩上,示意他們沒問題。
  對嘛,好歹我也是中納言,又是幫忙照顧小次郎政道的黑坂家當家,就算是見到憧憬的武將伊達政宗也不能亂了分寸啊。
  我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氣說:
  「輝宗閣下一切安好嗎?」
  「是的,我請父親大人代為留守米澤城。」
  「那太好了。輝宗閣下是位通情達理之人,請予以珍惜。」
  見我說了些無關緊要的客套話,森蘭丸和森力丸也在摺凳上坐了下來。
  從我穿越後已經和兩人相識五年,他們都對我相當瞭解,也知道我在舉出最喜愛武將的名字時列名第一位的是伊達政宗。
  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察覺我的興奮之情吧。
  我得小心別脫口說出奇怪的話。
  稍微調整呼吸並冷靜下來後,我感受到織田信長既像是無言又好似在生氣的奇妙視線,但我決定不去在意這件事情。
  要是織田信長在吃醋就太可怕了。
  「沒什麼好招待的,請各位享用熱茶與磨碎當季毛豆所做的毛豆麻糬。」
  東西端到了眼前的桌子上。
  「毛豆泥出現啦────!這是政宗閣下親自做的嗎?」
  「是的,我方才看見有船入港,便剛搗好麻糬以及磨碎毛豆。」
  麻糬上放了大量的翠綠毛豆泥。
  放入口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毛豆特有的青澀風味,雖然由於沒加糖有點難以置評,不過──
  「好吃,毛豆泥超美味。」
  我還是連聲稱讚。
  「是嗎?」
  織田信長向我投來冷颼颼的眼神。
  特別的人所做的特別料理就是不一樣。
  ……不過,毛豆還是剛摘下用水煮後稍微撒點鹽、簡單吃比較美味……
  雖然毛豆泥的原料就是毛豆而已,但感覺它是一種稍微加工後就會評價兩極的食物。
  我也稱不上是喜歡,只是偶爾想起這個獨特風味就會想吃。
  毛豆的滋味在嘴巴裡大肆宣揚著『我就是毛豆泥────!』。
  「我聽聞大津中納言大人很擅長做菜。希望能有機會向您請教。」
  嗯?總覺得我變成千利休的立場了?
  伊達政宗參與豐臣秀吉的小田原攻城戰時,向千利休學習茶道的軼聞很有名,但我沒想像到會有我教導伊達政宗烹飪的歷史路線啊。
  「兄長大人,首領的料理極為美味。能當家臣服侍他真是太幸福了。」
  伊達政道如此說道。
  「那種事你們之後再聊吧。蘭丸,說明一下進軍的路線。」
  織田信長似乎很煩躁。
  森蘭丸在桌子上展開我畫的地圖,說明南蠻型鐵甲船艦隊艦砲射擊沿岸南下作戰。
  對我來說伊達政宗親手做的毛豆麻糬更重要,便專注地品嚐著睽違已久的滋味,結果被織田信長用扇子戳了一下。
  對不起。
  伊達政宗一邊對我詳細描繪的茨城周邊地圖表示佩服,一邊聽著森蘭丸進行說明。
  「接受艦隊掩護的同時自沿岸行軍,這般前所未有的奇策太令人驚訝了。這是將軍大人想出來的嗎?」
  織田信長把扇子指向我。
  「是這個貪吃的傻瓜想出來的戰術。」
  「知道了、知道了啦。總之我會先放下盤子,所以請您別那麼生氣嘛,哎呦~我在常陸的鹿島出生長大,所以常陸的地形都牢記於腦中。」
  「雖然曾聽過傳聞,但您真的是奇才之黃門。常陸大人是鹿島出身,所以熟知地形啊。原來如此。」
  伊達政宗相信了我的說詞。呃,我有奇才之黃門這個別名嗎?我知道自己因為是中納言而被稱作『黃門』(譯註:日本習用唐風,稱中納言為黃門侍郎,又稱黃門官。),但唸起來很遜,聽說在街頭巷尾也被謠傳是甜點中納言,總覺得好俗氣喔。
  讓我想辭掉中納言不幹了。
  「我麾下的伊達藤五郎成實,以及相馬閣下已經在這一帶布陣了。」
  政宗指向平成時代所說的北茨城市大北川北側的山丘──磯原一帶。
  「那麼,請就此保持不動,直到艦隊南進為止。從大北川以南請沿著海岸前進。你們只須留意山側動靜,我們會在軍隊前進的路線進行砲擊。」
  「沿著砲擊後的土地前進就行了,是嗎?」
  「就是這麼回事。我跟您一起去吧,我可以當嚮導喔。」
  我一說完,織田信長就用扇子敲打桌子。
  「那可不行。常陸就繼續乘船從海上進行掩護。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我不知道會被阿市說成什麼樣子。」
  他狠瞪了我一眼。
  「嗯~可是您看,我底下有五百名裝備新式火繩槍的武裝士兵,我跟著去就可以用槍彈來對付山側出現的敵人。」
  「既然如此,這樣吧,利家的侄子和真田的小兒子也在不是嗎?讓他們兩人和蘭丸擔任軍監奉行跟著去。要不然也可以叫家康下船。」
  我覺得事情好像變糟糕了。
  讓前田慶次和真田幸村跟伊達政宗一起行動?然後德川家康也去?感覺會發生內部糾紛。
  至少也要阻止德川家康下船。
  「我知道了。我會待在船上實行掩護。士兵就交給慶次和幸村,所以沒必要給家康閣下添麻煩。力丸,他們兩人呢?」
  「報告主公,慶次閣下在大津港,幸村閣下在平潟港。」
  「去告訴他們,待伊達閣下一進軍就前去會合。」
  「是,立刻去辦。」
  在陣幕外的麾下家臣疾馳而去。
  我記得他好像是真田幸村的家臣,名字叫佐助?
  家臣的家臣叫什麼名字,不稍微好好記起來也不行呢。
  織田信長站起來打算返回船上,而我則是走到伊達政宗身旁。
  「那、那麼,就在久慈川的河口會合吧。」
  我這麼說著並握住伊達政宗的手,而他也緊緊地回握。
  我和伊達政宗握手了耶。
  啊,森蘭丸和森力丸抓住我的兩肩把我拉開了。
  只是握一下手有什麼關係嘛。之後再跟他要簽名吧。
  我穿越到這裡沒多久就拿到織田信長的簽名了。
  拜託政宗給我鶺鴒花押的簽名吧。
  我邊想著邊從勿來的九面港搭上日本國王號。
  
  這個時候,我還沒預料到後來會和伊達政宗有深入的交往。
  
  《伊達政宗視角》
  
  目光那般銳利的織田信長,正可謂是龍。
  我這應該看不見的右眼感受到其為升天之龍。
  就如同父親大人所言,絕不能違逆這個可怕的男人。
  器量無可比擬。
  還有,彷彿故作嘻皮笑臉的黑坂常陸守真琴。
  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正因為看不見才可怕。
  為何那位大人會列舉我為喜歡的武將呢?我應該不曾和他碰面。
  ……真是奇妙。
  海面上那些從未見過也未曾聽說過的船。
  我聽聞提案者就是黑坂常陸守真琴。
  再加上迄今為止從沒人用過也沒聽說過的戰術。
  這場戰爭毫無疑問會是幕府方勝利。
  因為找不到對策是無法為敵的。
  「小十郎,我不是那兩個人的對手。」
  我對片倉小十郎說道。
  「主公,我也覺得那兩位令人生畏。為了伊達家,將野心藏於心底才是明智之舉。大津中納言大人那嘻皮笑臉的模樣想必是在演戲吧?我大膽推測他那是有所隱瞞的演技,其背後隱藏之物深不可測。」
  「嗯,就是如此。我會按照父親大人的吩咐,為幕府效命。去通知全軍,任何事情都要遵從將軍大人的命令。特別要提醒藤五郎,他有點莽撞,怕是會急於立下戰功。」
  「您說的沒錯,我會好好轉達這件事情。」
  
  1586年8月9日
  
  我們從九面港出發後,艦隊在大津港岸附近集結,前進到大北川的河口,就看到伊達和相馬軍的旗幟在海岸線揮舞。
  信使已經確實傳達命令了吧。
  「嘉隆,從現在起聽常陸的指揮,開始進行援護砲擊。」
  織田信長說完,就又關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看來他好像又暈船了。
  「九鬼閣下,麻煩您了。」
  「那麼,為了不讓可能躲藏在山邊的敵人靠近海岸,我會盡可能地朝著陸地內部開始砲擊。」
  「對。可以的話別浪費彈藥,我認為最好每隔幾次實射就搭配一回空砲。重點是要讓對方知道這支艦隊的存在以及砲彈打得到他們。」
  「遵命。眾人聽令!砲彈就算沒打中敵人也無妨。盡可能朝內陸射擊得愈遠愈好。無須強行狙擊敵人,當敵人下山就毫不留情地瞄準並殲滅他們。進攻──!」
  九鬼嘉隆下達命令後,艦隊排成一列,沿著海岸前進的同時發射大砲。
  長射程的線膛炮發射實彈,短射程的佛郎機砲則鳴響空炮。
  砲聲震天價響,宛如雷鳴,常陸國的士兵恐怕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聲音吧。而且撃中地面的砲彈也引發地鳴迴響,漫天塵土瀰漫。
  本以為會有從山中出現的伏兵,卻絲毫不見人影,反而是我方先鋒的伊達成實軍和相馬義胤軍的戰馬受驚,看起來正失控發著狂。
  我還以為作戰要失敗了,卻出現兩名紅色盔甲的騎馬武士控制住陷入混亂的軍馬們,並站到了軍隊最前方。
  隨後我看見了我的旗印──深綠色旗幟配上抱澤瀉的家紋。
  「原來如此,那兩個是慶次和幸村啊。」
  我喃喃自語道。在我身邊的森力丸開口:
  「看起來是如此。雖然首領似乎有所憂慮,但若是他們兩人就一定沒問題。請您相信自己的家臣。」
  被他這麼勸誡了。
  伊達政宗和前田慶次、真田幸村在我所知道的時間線是敵對關係,然而他們現在是同一陣營。
  我體悟到只要立場改變,戰國武將就不會成為死對頭了。
  今後我想和伊達政宗保持良好關係,所以希望能好好相處。
  在沙灘附近傳來了叫喊聲。
  「喂喂,等一下!先鋒是由我伊達藤五郎成實擔任,大津中納言大人的軍隊請退下吧!」
  出聲之人身上穿著跟伊達政宗同款式的黑漆盔甲。
  定睛一看,他頭盔上的裝飾是蜈蚣造型。
  伊達藤五郎成實──他乃伊達一門之人,如果說小十郎是右臂,成實就是被稱作伊達政宗左臂的重臣。
  慶次、幸村,要跟他好好相處喔。
  我獨自小聲祈禱著。
  
  由於敵人始終沒現身,這場前鋒砲擊作戰看似失敗,但後來聽說敵人其實是心生畏懼而躲入山裡逃之夭夭。
  作戰成功了。
  
  1586年8月12日
  
  先鋒的爭執總算圓滿解決了。晚上在沙灘上列隊休息,白天在艦砲射擊的掩護中南下──作戰一帆風順,沒有發生什麼戰鬥,軍隊順利前進。我方在靠近久慈川河口北側山區的大甕神社附近設置本陣,伊達和相馬軍進行布陣。
  為使坂東平原的北端成為決戰場所,逐步著手準備。
  
  1586年8月14日
  
  北幕府方在坂庫平原的北端完成布陣。
  伊達政宗重臣•伊達成實率八千兵力,布陣在久慈川北側河岸。
  相馬義胤率八千兵力,布陣在海岸附近的村松山虛空藏堂。
  本陣的伊達政宗率一萬六千兵力,布陣在較北方小丘上的大甕神社附近。
  面對集結十萬大軍的佐竹勢力,我方在數量方面屈居下風。但我方於海面有三十艘南蠻型鐵甲船蓄勢待發,這些船就如同提早兩百年登場的兵器。
  南蠻型鐵甲船滿載的大砲卸下了四門,設置在伊達和相馬軍的陣上。
  船隻在裝載大砲的構造上,能在實戰中用來砲擊的只有裝在單側的大砲,所以用不到的另一側就拆下來裝設在陸上。
  這場戰爭會跟迄今為止的戰國合戰截然不同。
  織田信長本人也如此期待著。
  他想用這場戰爭讓一切落幕吧。
  希望展現出強大的軍備力量,以少勝多。
  而這並非是所謂的奇襲或夜襲,正因為是一場正面相拚的戰爭才有意義。
  我想多少盡一份心力,於是拜託織田信長讓我去伊達政宗的本陣。
  「我想去本陣親自指揮。」
  「不行,常陸,你別近距離接觸戰場,怨念交織的血腥戰場不是你該看到的東西。以你的力量和未來的價值觀,戰場無疑會讓你心碎。這和海上的戰鬥不同,常陸不應該目睹陸上的戰爭。一旦看到屍橫遍野,你還能保持冷靜嗎?這一仗將血流成河,你沒必要看那種場景。力丸,把常陸綁起來!」
  織田信長並非在生氣。
  但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用眼神向我傾訴。
  他偶爾會露出這種眼神──一種就像父親對孩子循循善誘的眼神。
  「首領,對不起。」
  話一說完,我就被綁起來並軟禁在日本國王號中織田信長的房間裡。
  為了不讓我看到外面的情况,面對陸地的門被關上了。
  「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啊……」
  我喃喃自語道。
  明明從近江大津城出陣時,我就已決心要站在戰場上了。
  被留在房間內的只有我,以及平時隨侍我左右的伊達政宗之弟•伊達小次郎政道。
  因為聽得見九鬼嘉隆有如汽笛咆哮般的大嗓門,可想而知船上還有士兵,但織田信長和森力丸似乎已前往位於大甕神社的本陣。
  「政道,我不會逃走,所以你解開縄子吧。綁這樣熱得要命。幫我鬆開沒關係的啦。」
  「首領,如果您逃走,我就必須承擔責任──希望您瞭解這一點。」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替我解開了繩子。
  我也不想連累家臣切腹或斬首,而且我根本沒有上岸的方法。
  雖然日本國王號跟岸上不時有小船往返,但我也沒默默無名到能躲到小船上不被發覺。
  所以我沒有要逃跑,只是想親眼看看。
  這大概會是戰國時代最後一次大戰。
  必須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目睹。
  我打開面對陸地的門,定睛凝望,但軍隊沒有動靜。
  我想有人會問「從海上用肉眼看得到人嗎?」,不過旗幟和馬印清晰可見。
  敵軍尚未出現,所以按兵不動。
  佐竹軍布陣在笠間城和牛久城。
  他們也進攻了下野。
  「政道,你能不能從嘉隆閣下那邊打聽一點情報呢?我保證絕不會離開這艘船。」
  伊達政道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此時有張臉從敞開的門中探了進來。
  「唔哇~嚇了我一跳!我記得你好像是幸村的家臣•佐助吧?」
  「是的,我是幸村麾下的猿飛佐助。幸村老大命令我跟在首領的身邊聽候差遣。」
  猿飛佐助靈巧地貼在外牆上說話,根本是蜘●人。
  「那麼,我希望你將常陸國、下野國的情報詳細地告訴我。」
  「遵命。就交由吾等真田忍者分開收集情報吧。」
  他放開抓住牆壁的手,跳進了海裡。
  嗯──我覺得只要跟嘉隆閣下好好說明,他就可以更輕鬆地上下船耶。
  猿飛佐助每到夜晚都會帶著當天的情報出現。
  下野方面,羽州探題•最上義光率約一萬八千名士兵從會津進入下野國,就在沿著那珂川欲朝常陸國進攻之際,與反幕府軍三萬士兵發生激烈衝突。最上義光軍一度受制於數量佔優勢的反幕府軍,但隨後越後的上杉景勝之家臣•直江景繼率一萬兵力前來會合。
  形勢瞬間逆轉,幕府方面在下野國和常陸國境附近的御前山擺開陣勢。
  反幕府軍的三萬士兵減少到兩萬,逃入笠間城。
  算上在笠間城設本陣的佐竹義重軍兩萬五千兵力,合起來共四萬五千名士兵守城不出。
  常陸國南側的反幕府勢力約六萬兵力,原以牛久城為據點,但受到從駿河北上的德川秀忠、織田信澄八萬大軍攻擊,城池陷落,剩下的五萬五千名士兵撤退到水戶城。
  戰爭早在這個階段就已分出勝敗。
  因為他們四方都遭到包圍了。
  佐竹義重派遣投降的使者來見織田信長,卻被織田信長一刀斬殺。
  他不允許對方投降。
  織田信長所期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使用南蠻型鐵甲船和大砲進行決戰。
  被逼入絕境的佐竹義重放棄笠間城並進入水戶城,然後朝向我們所在的久慈川進軍,意圖從士兵較少的北側找出活路。
  往北方進攻。
  是試圖要重振旗鼓?亦或是想取織田信長的首級?這點無從得知。
  
  1586年8月31日
  
  佐竹軍約十萬大軍在久慈川南岸布陣。
  
  1586年9月3日
  
  在久慈川河口南側布陣的反幕府軍大約有十萬兵力。
  而在久慈川河口北側布陣的織田信長軍,算上了伊達政宗和相馬義胤軍,還加上從南蠻型鐵甲船下來的信長直屬兵,總數量是三萬五千兵力。
  南面的織田信澄、德川秀忠軍和西面的最上義光、直江兼續軍都逐步朝著久慈川進軍。
  不被允許投降的反幕府軍別無選擇,只能前往兵力較少的北方,終於從久慈川河口的淺灘開始進軍。
  當其隊伍前方越過河川之際,南蠻型鐵甲船的大砲一同開砲了。
  十二門×三十艘=三百六十門大砲,以及登陸的四十門大砲紛紛開火。
  反幕府軍當然也有火繩槍,但那已經是舊式的了。
  飛行距離不及我們的改良型火繩槍。
  這是一場新舊武器的對決。
  反幕府軍甚至尚未抵達位居先鋒的伊達成實、相馬義胤軍之處就潰散了。
  我從船上看著這個景象,淚流不止,渾身發抖。
  甚至抖到拿不住原本在拍攝的耐衝擊型手機。
  不行,這樣不行,我必須將這一切好好印在眼底。
  這就是戰國,這應該會是最後一戰,而且身為這場戰役的策劃者,我有責任目睹到最後。
  大砲的衝擊流竄全身,岸上則有兩千把新式火繩槍噴射著火花。
  與武田勝賴對織田信長•德川家康聯軍的長筱之戰相比,近一步改變作戰方式的艦砲射擊&大砲砲擊&新式火繩槍。就像是在對四處逃竄的反幕府軍窮追猛打一樣,織田信澄•德川秀忠軍從南邊、最上義光•直江兼續軍從西邊相繼抵達陣地,封鎖了敵人退路。接下來就只是一股腦地進行大砲跟新式火繩槍的射擊。
  到了暮蟬合鳴的傍晚時分,不僅是久慈川,就連常陸海域也因反幕府軍十萬具屍體流出的鮮血而染成一片腥紅。
  終將流傳後世的『久慈川殲滅戰』落幕了。
  在久慈川北側布陣的伊達和相馬軍,其死亡人數為零。
  這場戰爭讓世人明白在壓倒性火力的面前,就算用大軍進攻也徒勞無功。
  
  晚霞染紅天際,大地和大海被敵人遺體之血蘊染成赤紅色。
  這場景或許就如同地獄的景色一樣。
  在這情況之中,伴隨著暮蟬鳴叫聲,傳來了同伴們的勝利歡呼。
  
  「哎,哎,哦──────!」(譯註:日本武士作戰時常用的戰吼聲。)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責備著我。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1586年9月5日
  
  織田信長神色有些陰沉地回到日本國王號。
  雖然他整理儀容並換上平常的衣服,身上並沒有鮮血或泥濘味,可是卻瀰漫著一股靈魂的……不,死者怨靈纏身的氣息。
  他臉上並沒有勝利的欣喜,而是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讓人感受得出他對亡者的悼念。
  恐怕他全身都很沉重吧?
  原本就沉默寡言的織田信長,今天更是惜字成金,他一看到我的臉就問:
  「你看到了?」
  「是的,我從船上看到了一切。」
  「你會怪我把人全殺了嗎?」
  因為他這麼問,我搖了搖頭。
  「不能用我的價值觀來評論善惡。但就算是為了在這場戰爭中死去的人,之後該如何消滅戰爭,該如何讓日本成為適合居住的國家──我認為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如果這一仗的傳聞傳遍全日本,就再也不會有人反抗了。」
  語畢,織田信長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別說全日本了,就連全世界都會對這場戰爭深感震驚吧。
  傳聞很有可能會經由南蠻人傳教士傳遍全世界。
  我一邊思索著,一邊再次合掌膜拜了常陸國的土地。
  從久慈川流出的鮮血,至今仍然染紅著常陸國的海域。
  有如此多的生命都消逝在這場戰爭之中。
  擁有壓倒性火力之軍備的織田信長,以及提出史無前例之作戰方式的我。
  我們的名聲響徹了全日本。
  作為幕府一方參戰的我方人馬,對於織田信長軍隊的壓倒性火力似乎也掩飾不住驚訝。
  根本沒有人敢要求增加關東地區的領地來當作參戰的獎賞。
  反倒有奧州大名一門眾的家臣,自己主動成為人質登上南蠻型鐵甲船。
  常陸國暫時由德川家康留下來看守,下野國則是織田信澄留下來。
  剩餘的遺體則交由久慈川的水流送往大海,算是海葬。
  我靜靜地在船上唸詠著消災解厄的咒語,超度纏在織田信長身上的怨念。
  為了今後的日本,我希望織田信長還能繼續努力下去。
  我僅抱持著這個念頭,並希望迷失的靈魂得以升天。
  
  請你們安詳地上路吧。
  要恨的話,就恨自己出生在這個時代。
  
  1586年9月10日
  
  儘管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南蠻型鐵甲船艦隊仍在沉重的氣氛中返回大阪城。
  
  1586年9月13日
  
  我在大阪城與銀閣寺城各留宿一夜後,進入了近江大津城城下市街。
  近江還很炎熱,沐浴在燦爛日光下的秋蟬高聲合唱。
  一踏進城鎮,儘管是大熱天,居民們還是走上大街,熱烈歡迎我們平安歸來。
  我無法回應那些歡呼聲,但是前田慶次和真田幸村握緊右手高高舉起,就像是在回應民眾的歡呼。
  是因為前田慶次習慣了戰鬥嗎?
  還是精神力很強?
  像是對此舉做出反應,群眾紛紛說:
  「戰勝萬歲!戰勝萬歲!戰勝萬歲!」
  「不愧是我們的城主大人。」
  「嘿!奇才的黃門大人!」
  「織田的名軍師!」
  雖然民眾這樣對我歡呼,但我不知該作何反應,終究沒能回應他們。
  果然是因為我目睹了成千上萬人的死亡,以及在船上一心祝禱而使自己疲倦到連握住馬韁繩都很勉強了吧。
  森力丸和伊達政道可能有所察覺,他們緊緊地護住我的兩側。
  這是為了讓我不落馬吧。
  然後我終於穿過了近江大津城的正門。
  「歡迎回來,真琴大人。」
  茶茶一出聲,原本排成一列的茶茶、阿初、阿江、櫻子、梅子、桃子都朝我的馬靠了過來。
  兩側空下來的我,在入城的安心感中搖搖晃晃地落馬了。
  阿初、櫻子、梅子立刻跑過來接住我。
  「你振作一點呀。從戰爭中毫髮無傷地歸來的首領,卻因為落馬受傷的話,豈不像個傻瓜。」
  被阿初罵了。
  啊,我回到家了。這麼一想,眼淚就不可思議地溢出眼眶。
  「是城堡,是我的家,我回到家了,回來了,嗚啊啊啊~~」
  我並不覺得丟臉,現在只想好好哭一場。對象是家人的話,讓她們看到我哭泣的表情也沒關係吧。
  我涕泗橫流、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六名美少女默默地抱住了我。
  「真琴大人,請您盡情哭泣。關上門吧。真琴大人現在的樣子才是作為人應有的模樣,就算殺的是敵人也別安然處之,不應該對殺人感到習以為常。眾人聽好了,我不允許有人被勝利沖昏頭而舉行宴會之類的活動,大家都要服喪一周。」
  茶茶發出了強而有力的號令。
  淺井三姊妹和櫻子姊妹們很瞭解戰敗那方的痛楚。
  她們都遭遇過城池失守。
  明白失去夥伴、家人、家臣的痛苦。
  正因如此,茶茶才會有這般發言吧。她非常能理解很我目前的心情。
  多麼難能可貴的妻子。
  
  要是沒有茶茶她們在,我也許就精神崩潰了。
  
  ◇ ◆ ◇ ◆ ◇
  
  回到近江大津城後,我待在城裡從鹿島神宮分祀的神社裡閉門不出。
  雖說是閉門不出,但也並非不與任何人接觸,我還是會跟前來送食物跟換洗衣物的茶茶、阿初她們見到面。
  我將自己關在神社裡,淨化著身上因為接觸南光坊天海與久慈川合戰而沾染到的邪氣。
  早上淨身,在神殿唸誦祝詞;中午淨身,然後又唸誦祝詞;傍晚再度淨身,接著還是唸誦祝詞。
  到了晚上就直接睡在神殿裡。
  我從外公那邊學到的陰陽道是接近修驗道的神道佛教融合型,既會唸誦真言,亦會詠唱祝詞。
  而且我特別信仰的是鹿島神宮的武甕槌大神。
  用其神力淨化自己,並調整好自己的心理狀況。
  這種日子持續好幾天後,阿初可能心裡擔憂,從早到晚都盯著我不放。
  但是送來的飯菜我都有好好地吃完,一到晚上也會休息。
  我想她見狀就會放下心來,於是不在意地重複著自己的例行工作。
  「真琴大人真的很不可思議呢。明明平時呆呆的,一到冬天就喊冷並躲在家裡,卻也會用這般冰冷之水淨身且不停地祝禱。而且我聽說了,您是在舅舅大人命懸一線時出現在本能寺的吧?雖然姊姊大人好像知情內幕,真琴大人,您瞞著我什麼事吧?」
  我面對著祭壇,而阿初則是對著我的背影靜靜地如此說道。
  「對,我瞞著妳。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保護跟我關係深厚之人,我隱藏著自己的事情。知情的人只有信長大人和他的親信、阿市夫人和茶茶而已。」
  「我也是真琴大人的側室,您就說出來吧。因為我喜歡您的心情……不會輸給姊姊大人。」
  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我聽到那句話後,回頭看向她。
  美少女側室•阿初滿臉通紅,忸忸怩怩地朝地板玩弄手指。
  「好,破例告訴妳。如果妳能向這座祭殿的神發誓,將我接下來說的話當作是夢中故事,然後守口如瓶,那麼我就對妳說出真相。」
  我一說完,阿初就在祭殿前重新坐好,深深地鞠躬膜拜。
  「我願意發誓,真琴大人。我會接受您的全部,因為我也想像姊姊大人那樣支持您。我向鹿島大神……不對,向八百萬神發誓,絕對不會洩露真琴大人的秘密。」
  阿初認真的神情讓我下定了決心。
  「我來自未來,來自大約四百年後的日本。」
  要是對一般人這樣說,絕對會被嘲笑或質疑,但阿初鄭重其事地聽著。
  「我遇到類似神隱的現象,出現在這個時代,運用我原本就擁有的陰陽之力,偶然間從本能寺之變──明智光秀的反叛中救出了織田信長大人。之後以客人的身分受聘,負責提供我所知的未來知識,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阿初完全不插半句話,表情認真地聆聽。
  「這就是證據。」
  為了增添說服力,我拿出藏在懷裡的智慧型手機,在畫面上選擇了幾張未來的風景展示給她看。
  「這是什麼?太奇妙了……彷彿把風景關進了鏡子裡……神隱?未來?陰陽之力?……所以,你想回到未來嗎?」
  阿初有些猶疑又徬徨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問道。
  「哈哈哈,都過了差不多五年了,現在才回去要幹嘛啦~哈哈哈!」
  面對阿初不安的神情,我用半開玩笑的口吻笑著回答。
  「這一點都不好笑,你要是回去,我可不會原諒你的喔。」
  她突然飛撲般地抱緊了我。
  雖然她的體重很輕,但我被那股衝勁往後撞倒了。
  「哈哈哈,不要緊的,我不打算回去。阿初,這裡是神聖的神殿,所以妳先放開我吧。」
  阿初回過神似地從我身上跳開。
  阿初雖然稍微有點粗魯暴力,但其實她非常可愛,而且用情至深。
  即使沒有愛情度量衡之類的東西,我也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喜歡我。
  有這樣的人在身邊,我怎麼可能會想要回去未來呢。
  「我有了家人。茶茶、櫻子、梅子、桃子、阿江,還有就在眼前為我擔心的阿初──我所愛的人們就在此處。有了彼此深愛之人,我才不會想回去呢。而且最近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有必須完成的使命才會遇上神隱呢?所以,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全力活在這個時代了。」
  「原來你是愛我的……」
  阿初拉開身子,神情含羞帶怯。當我正輕輕拍著她的頭給予安撫時,神殿的門被打開了。
  「阿真~你在嗎?舅舅大人派坊丸來傳信,說是要叫你當大納言喔。還說要搬到常陸國去呢~」
  由於我正在閉關,茶茶便作為代理人替我聽取了內容的樣子。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我不由得發出一聲:
  
  「咦?」
  
  「所以說~才不是放屁(譯註:日文的疑問詞「咦(へ)」與「屁(へ)」同音。)啦,阿真有夠沒禮貌~」
  
  
  
  尾聲
  
  
  《織田信長視角》
  
  好了,雖不能讓常陸回到未來,但就讓他回去常陸吧。
  深愛故鄉是件好事。
  那將會成為他工作的原動力。
  即便他沒來由的謙虛,但那傢伙亦有統治才能,所以就讓他復興常陸國吧。
  然後,讓他親手打造出日本的第二大都市吧。
  他老是吵著說近江很冷,就送他去常陸國。
  冬天也要好好工作喔。
  「坊丸,你當信使去一趟近江大津城。」
  「是,遵命。」
  
  《南光坊天海視角》
  
  可怕的作戰方式。
  這是什麼樣的一場戰爭啊。
  我消聲匿跡,躲在遠處觀看久慈川合戰。
  海、大地、天空,甚至會撼動上蒼的兵器。
  這就是黑坂常陸的智慧嗎……
  竟然做出如此可怕的東西。
  日本國內已經無人能夠對抗織田。
  島津也會馬上被攻陷吧。
  我要遠渡重洋。
  飄洋過海去附身於有能力對抗的人身上。
  織田信長、黑坂常陸,總有一天我必會殺了你們。
  我豈能留在粉碎我野心之人所統治的國家。
  
  自此之後,沒有人知道南光坊天海的去向。
  
  《路易士•佛洛伊斯視角》
  
  OH~怎麼會這樣。
  竟然用我們幫忙建造的船來進行那種戰鬥。
  而且居然殺光前來求降的人們,這是不畏神的罪大惡極之舉。
  太可怕了,OH~神啊,請原諒他們的罪過。
  不過,那兩個男人將會讓這個國家脫胎換骨吧。
  要是當成落後國家而輕敵,我們會落居下風的。
  這件事情──不對,今後的事情也要持續監視,並通知梵蒂岡才行。
  距離他們渡海的日子不遠了。
  
  《前田利家和松的野心》
  
  「松,快把千世嫁給大津中納言大人吧。」
  「哎呀,利家大人也終於認真起來了呢。」
  「是啊,妳看人的眼光很準。我聽聞了常陸國的戰役,那一仗將讓這個國家未來徹底蛻變。大津中納言大人改變了國家。」
  「所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那位大人遲早會位極人臣。」
  「別強人所難,我可是因為攻打毛利而不在家啊。我只見過他一回,不像妳碰面那麼多次。」
  「說的也是呢。我雖然想讓千世早點出嫁,但大津中納言大人對年齡有所堅持,並非那麼容易成事。」
  「千世確實還年幼……不過松被我抱的時候也才十一歲吧。只要再過幾年,千世就……」
  「……利家大人,你不記得就連主公大人都因那件事責罵你了嗎?居然對什麼都不懂的我下手……」
  「嗚,抱歉,表情別那麼可怕。總之我想珍惜和大津中納言大人之間的聯繫。來寫封信給慶次吧,叫他好好認真工作。」
  「那會是反效果吧。大津中納言大人欣賞的是現在的慶次。」
  「嗯,這倒也是。慶次看似那樣,卻對自己效命的主家之事守口如瓶……乾脆由我直接登門問候?」
  「我認為選錯時機反而不太好。」
  「嗯?妳是指現在不適合嗎?去恭賀他打勝仗有何不妥?」
  「大津中納言大人是位慈悲善良之人,恐怕沒心情慶祝。」
  「唔,是這樣嗎?」
  「是的,他就是這樣。」
  「還真是位奇特之人啊……」
  「阿市夫人會暗中送消息過來,所以請您送禮給阿市夫人。」
  「是嗎?那就用這個算盤……」
  「利家大人,現在不是在談錢。」
  「這、這樣啊……」
  
  《羽柴秀吉與黑田官兵衛》
  
  「官兵衛,關於大津中納言大人,你有何看法?」
  「主公,我派了忍者去調查大津中納言大人的事情,但其麾下忍者眾多,看來似乎是將軍大人親自在保護他。有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要接近他嗎?」
  「是的。他是高深莫測之人,要是無故刺探反而可能打草驚蛇。我們還是專心攻陷島津會比較妥當。」
  「島津啊,島津什麼的氣數已盡。將軍大人一定會親自率領戰艦前來。」
  「我也這麼想。那就留下沿海的部分讓將軍大人更容易進攻,我們先逐步攻陷山區吧。」
  「嗯,是要把功勞讓給將軍大人吧。」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好,官兵衛,就讓清正和正則競相進攻吧。」
  「此法甚妙。」
  「哎,我至少想得到九州啊~」
  
  《茶茶與阿初》
  
  「姊姊大人,為何要隱瞞真琴大人這麼重要的秘密呢?」
  「必須是與真琴大人關係牢不可破之人,才能知道這個秘密。阿初,因為妳當初也有可能嫁去別家,所以才沒辦法告訴妳。」
  「……原來如此,身居戰國之世,即使是姊妹,也不知何時會反目成仇。」
  「但是妳已經成為真琴大人的側室,必須在背後給予他支持。妳要抱持堅定的決心。」
  「姊姊大人的決心是什麼?」
  「我啊……是封印醋意吧。總之現在必須替真琴大人留下子嗣,所以我抱持決心要捨棄獨佔真琴大人的私欲。阿初,妳也對真琴大人滿懷愛意吧,但妳也要明白這一點。」
  「是,姊姊大人……只有櫻子她們幾個,我還能明白……」
  「我認為就是跟真琴大人締結婚姻的女性們,才適合待在他身邊工作。總有一天人數還會增加吧。」
  「會有那麼多人?」
  「沒錯。因為沒有人會比伴侶更加可靠,明白嗎?」
  「這話有道理,但增加太多人就會分散寵愛……」
  「就算多了其他人,真琴大人也一定會一視同仁。比起這個,阿初,妳對真琴大人稍嫌暴力,要克制一點。不克制的話,別說要比其他人更受寵了,妳反而會先被阿江搶走真琴大人喔。」
  「啊!……好的,我會注意。不過每次我凶他,真琴大人好像都有點高興吧?他還會用『傲嬌』之類的未來詞彙來形容我。」
  「真琴大人的話很難懂啊。所謂『傲嬌』到底是什麼呢?下次再問他看看吧。」
  
  她們兩人下定決心封印對真琴的醋意。
  

桃園龜山定點垃圾桶


  
  
  
  特別篇 美少女的米糠醬菜
  
  
  「哦,米糠醬菜的味道愈來愈棒了呢。」
  在天正大地震後病倒的我過著療養生活,比平時更有時間去品嚐料理了。這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是啊,我們天天都輪流著揉捏糠床(譯註:利用米糠、鹽等材料做出來的發酵物,可以拿來醃漬蔬菜。)。」
  梅子和桃子做出了揉捏糠床的動作。
  嗯?……美少女側室空手揉捏的糠床……啊!
  仔細一想,總覺得這是一種超級無敵萌的食物。
  說不定還比女僕咖啡廳的手繪蛋包飯擁有更多的萌萌成分?
  日復一日都由美少女揉捏的糠床。
  香汗淋漓下拚命攪拌的糠床。
  ……這種美味、鹹味,莫非是這麼回事?含有美少女成分?加入了美少女肌膚上的常居菌?就在我感到有點興奮的時候──
  『欸,不對啦,清醒一點!』
  我好像聽到從某處傳來這樣的聲音。
  嗯,一定是因為充滿了愛情才好吃的吧。
  應該不是因為美少女成分滲入糠床才這麼好吃。
  嗯,就當作是這樣吧。
  不然會對所有攪拌糠床的人都很失禮。
  我決定說服自己,應該是我家側室醃製的糠床恰巧符合我的口味吧。
  啊~話說回來,梅子她們醃製的米糠醬菜真的很好吃呢。
  聽說米糠醬菜含有豐富的乳酸菌,有益身體健康。
  我得持續吃下去。
  啊!也把這個加入信長大人的健康菜單吧。
  
  真琴無從得知,這個糠床將會被黑坂家代代相傳,甚至流傳到令和時代。
  
  
  
  後記
  
  
  感謝各位閱讀本書《從本能寺開始與信長統一天下3》。
  在寫這一集的最後階段,我從編輯那邊收到超難打開的機密文件(笑)。
  沒想到!
  這部小說要改編成漫畫了!
  
  改編漫畫是我的夢想之一,太令我高興了。生動地活躍在漫畫上而非文字中的女主角們……呼呼呼呼~光想像就很興奮。我也一定會以讀者的角度成為粉絲的吧。
  在我寫這篇後記的途中,這件事還被當作『極機密』。因為我只看到企劃書和角色設計,消息部分就請大家觀看官方公告。(編註:指本書於日本出版時的情況。)
  
  那麼,我原本這次也想在後記中宣傳茨城的旅遊景點,但在這種疫情年代真的好嗎?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這次來介紹茨城的水果。我想當這集發售之際,季節正值盛夏。
  各位,你們不想吃『西瓜』嗎?
  夏天就是要吃西瓜!茨城縣的西瓜出貨量也在全國前十名內喔。
  最近在搞笑組合•Kaminari他們兩位的宣傳下,茨城縣的哈密瓜出貨量是全國第一的事實才開始廣為人知,但茨城縣出乎意料是個水果王國喔。
  除了哈密瓜、西瓜以外,茨城縣還盛產草莓、梨子、桃子、葡萄、蘋果、栗子等各種各樣的水果。
  去超市的時候,請看一下水果產地,意外地會是『茨城縣生產』呢。
  各位若是能用『#吃遍茨城』『#一口就知美味茨城』(譯註:推廣茨城縣美食之網站或節目會用的關鍵字。)介紹的食品來享受茨城,那就太棒了。提到夏天,我就會把鮟鱇魚蘸上醋味噌,再配上一杯冰涼的清酒(笑)。
  
  言歸正傳,這次本篇中寫到關於天正大地震的事情,該時代的地震資料雜亂無章,雖然我是一邊看著手邊的資料一邊寫的,但對於擁有專業知識的人來說可能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吧。希望各位能將本書當作融入史實要素的虛構作品閱讀。
  以前我在後記中提過,本書會寫關於災害的內容。這並非出於興趣之類的輕鬆心態,而是經歷過311強震的我希望各位千萬不要忘記災害的事情。災害總是疏於防範時才到來。
  閱讀本書之際,若能喚起各位些許的防災意識與再確認的動作,比如檢查儲備物資等等,對我而言就是萬幸。
  
  這一回,阿初大出風頭。
  阿初很可愛對吧?她是現在登場的女主角中唯一的傲嬌女主角。
  我好想有這種傲嬌妹妹。
  妹妹平時對哥哥腳下不留情,但對姊妹很有愛。這種妹妹好萌啊~
  我今後也會努力讓充滿各種萌點的女主角可以登場。
  比起第四集小說,或許各位會先看到改編的漫畫?
  誠摯希望各位也能閱讀漫畫版作品。
  另外,感謝茨城新聞刊登採訪。之後我也會作為茨城宣傳作家繼續努力。
  
  常陸之介寛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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